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錯妃誘情 | 上頁 下頁
一三八


  他靠在床榻上,俊美的臉因失血而有些蒼白,長睫低垂,遮住了他的眸光,使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道他是在沉思還是在昏迷之中。藍衫從肩頭褪下,露出染血的肩頭,紀百草正在彎腰為他包紮。

  紀百草回頭掃了一眼流霜,有些訝異地問道:「尚兒,你來送什麼藥?」

  他的問話,讓圍在床榻旁的人的目光都凝注在流霜身上,她心中有些尷尬,道:「爺爺,我這裡還有些解毒的奇藥,不知是否用得上,便拿了過來。」

  紀百草道:「不用了,殿下沒有中毒。你先回去吧!」紀百草也怕流霜露了女兒之身,是以要打發走流霜。

  既然沒中毒,流霜也便放了心,正待離去,卻感到一道目光向她望來。

  原來,段輕痕並不是昏迷,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含笑望著她,那雙眼睛深邃比大海,明朗似星辰。

  流霜被他一望,心中陡然一愣,瞬間,她已經明白,師兄何等聰明,怕是早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這次受傷,說不定都是引她來的,而她,就這樣急不可待地自投羅網。

  「尚醫是吧,既然來了,就別走了,你爺爺開了藥,你就幫本殿下熬藥吧。」段輕痕淡淡說道,清淡的聲音就像月下胡琴,說不出的優雅別致。

  流霜一愣,卻不好拒絕,當下,站在那裡沒動身。早有侍衛將藥拿了過來,流霜接過藥,道:「我去醫帳熬藥吧!」

  「就在這裡熬吧!」那侍衛攔住她,沉聲說道。

  流霜無奈,拿著藥走到旁邊的幾案邊,開始煎藥,耳聽得那邊紀百草還有兩位將軍陸續告辭了。那兩個侍衛也不知道哪裡去了,室內只餘流霜和段輕痕兩個人。

  寂靜之中,流霜幾乎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床榻上的人沒說話,但是流霜卻一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好似一重重密密的網,緊緊圍住了她。

  流霜沒有抬頭,低著頭慢慢煎藥,心卻慢慢平靜了下來。早晚都要面對他,早點比晚點好。

  煎完了藥,她將藥放到藥鍋裡,添了水,放到了爐子上。

  這是一個簡易的由轉頭搭就的火爐,流霜點了柴火,大約是柴火有些濕,怎麼也點不著,一時間煙灰四處飛揚。

  忽然頭頂上傳來段輕痕溫雅的聲音:「我來吧!」

  流霜一驚,抬頭看時,卻見段輕痕披著藍衫,已經走到了她身旁。

  他蹲下身,伸出未受傷的手,從流霜手中接過帶著火星的柴禾,輕輕吹了吹,火苗便開始燃燒。他將柴禾放到鍋灶裡,又添了柴,從旁邊拿起一把扇子,輕輕扇了扇,火苗竄了起來,燒得越來越旺。

  刹那間,流霜心中波動,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從小到大,無論何時,只要她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師兄總是適時地出現,不發一語毫無怨言地幫她。

  想要學琴,師兄便送來一架小巧古雅的瑤琴,手把手地教她。

  想要學畫梅花,師兄便帶了她,不畏寒冷,帶她到山中踏雪尋梅。

  想要女扮男裝出去采藥,師兄便尋來男子衣衫,教她如何易容,如何施毒,如何保護自己。

  玥國王府內,師兄冒險救她出府。

  懸崖上,師兄棄了登基大典,只為救她。

  ……

  總之,只要是她能想到的,師兄便會做到,只要她有危險,師兄就會出現。

  可是,他卻是自己的仇人麼?

  流霜心中淒然,側臉望著他,只見淡淡的煙氣繚繞在他的頭頂,使他看上去似真似幻,反倒不沾染一絲塵煙。

  段輕痕忽然抬頭,眸中深情無限,伸手輕觸流霜的臉頰,啞聲道:「霜兒,你瘦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深眸中柔光滿溢,那說不盡道不完的情意,均有那雙眼眸傳達到她心底最深處的角落。

  流霜從他的眼眸中感受到他深沉的眷戀和愛意,感受到他深深壓抑的擔憂和不放心。

  一瞬間,心底的弦好似被無聲的撥動,流霜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淚水紛紛墜落。

  她也曾經想過和師兄見面時,會說什麼話。卻不曾想到,師兄會說這樣的話。

  哥哥啊,他心中時刻掛念的都是自己。此刻,她真的很想撲到他懷裡痛哭一場,可是……可是……眼前忽然一轉,鋪天蓋地的鮮血湧了過來,哭聲,叫聲,驚恐的喊叫聲,聲聲刺入她的耳膜。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還有那種痛失親人無力挽回的痛苦,那種令人窒息的恨意,也隨之襲擊而來。

  不!

  流霜驀然後退,伸手擋開了段輕痕的手。

  「誰是你的霜兒!」流霜開口說道。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聲音也會如此的冰冷刺耳,沒有一絲溫度。

  段輕痕的手僵在空中,臉色在燈光映照下,愈發蒼白如紙。他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眸中情緒漸轉為痛苦,他不是為自己痛苦,是為了流霜痛苦。

  真的不出所料,霜兒,果然記起了從前的事情。

  方才,霜兒急急忙忙趕來送藥,他猜測,或者霜兒並沒有回復記憶,只不過是不願意連累他。如今看來,不是這樣的。

  他修眉緊皺,心中一片麻木,肩胛上的疼痛似乎也感知不到了。

  喪親之痛,他可以想像到霜兒是如何難受,他該如何勸慰她,而且,他有資格安慰她嗎?

  夜,清涼如水,彎月隱在雲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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