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碧霄九重春意嫵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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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 年少時我也淘氣,加上和同樣出身武將之家的莊碧嵐相伴,有時也會換一身短打裝束,牽個高頭大馬,和他一起在城外馳騁。不過入宮之後,連馬兒都看不到一匹,馬術就更加生疏了。 「這個……倒還記得。不過許久沒騎,只怕一時有些手生。」 莊碧嵐又望向南雅意,含笑道:「那麼,萬一真有敵人趕過來,你帶著清嫵騎馬先撤,我們斷後。」 南雅意盈盈一笑,道:「好,我待會兒便找方便行走的衣衫換上。」 莊碧嵐舒了口氣,「那清嫵就拜託你了!車上有水,你們自己洗漱了就吃點兒東西,養足了精神,無事不要下車,以免露了行跡。如果有了變故,你們立刻先走,知道嗎?」 南雅意隨手捋著睡得鬆軟散亂的長髮,拿了根鐫桃花紋的赤金長簪子松松地綰了,才說道:「莊兄,你說,這些跟著我們的人,會不會是攝政王府的暗衛?」 莊碧嵐煩惱歎息,「也許吧。如果是唐天重的人,可就……沒那麼容易甩脫了!」 他驅馬趕到前方去了,我卻越發不踏實,轉頭問南雅意:「暗衛……是什麼?」 我和莊碧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換了三年多年,他的生活中再沒有我不知道的人或事。可分開這般悠長的歲月,時間築成的罅隙如此無奈地橫亙到了我們中間,甚至讓我沒法像南雅意那樣瞭解他的思路。 南雅意拿洗淨的缽盛了水,一邊洗漱著,一邊回答我:「就是攝政王府私下養的一批高手,明著也是王府的護衛,可並不入朝廷編制。攝政王和唐天重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不但在京中養著這些人,更安排了許多到各處州府,充作自己的眼目。如果唐天重發現得早,用飛鴿傳信提前通知了這些暗衛,我們被發現的幾率就大多了。」 我沉吟道:「不過他們既然沒有動手,應該也不能確認這車中是不是我們吧。我們可一直沒下過車。從另一條路離開的原來那輛車駕,應該也沒那麼快被識破。」 「所以他們沒有動手,還在等著確認我們的身份,或者是在等攝政王府的命令。」她用絲帕擦洗著面龐,道,「我雖然一直被冷落在別院裡,可行動倒還自由,陪嫁的妝奩也不少,收買幾個下人打聽打聽消息不成問題,故而攝政王府的情形,還能知道些。」 「閑了,也出去騎馬吧?」 我不經意般問著,也彎了腰來洗臉。 涼涼的水貼在皮膚上,頭腦似更清醒了些。北方女孩雖比南方的豪爽尚武,可出宮之前,南雅意和我一樣困守深宮,並沒有機會學習馬術。但莊碧嵐讓她帶我共乘之時,根本沒問她會不會騎馬。 南雅意果然答道:「我本就會騎馬,後來見別院裡養著馬,也順便活動活動筋骨。當然……後來莊碧嵐和我見了面,我下決定要帶你和他一起走,就不得不加意練了幾日。」 她莞爾一笑,頰邊浮動著明媚的霞光,攬著我的肩道:「清嫵你放心,真到不得已騎馬逃走時,我們共乘一匹,你只管抱緊我就行了。」 我揚了揚唇角,說道:「哦……那我就放心了。」 兩人洗漱完畢,又換了方便行走的衣裳,才胡亂吃點兒東西,再悄悄向外窺探時,並看不出任何異樣來。 南雅意笑道:「也許是我們一路奔逃,自己疑神疑鬼吧?如果攝政王府的人,早就該露面了吧?離瑞都越來越遠,對他們行動,又有什麼好處?」 眼見繞過了幾處略窄的道路,走上了平坦的官道,車上便沒那麼顛簸。只是天氣越發的悶熱,厚厚的雲層壓低了天幕,卻擋不住烈日的淫威,把這天地扣得像個巨大的蒸籠,更覺憋悶得難受了。 「莫不是要下雨了?」南雅意將簾子略掠開一角透透氣,望瞭望天色,不斷地扇著團扇。扇上繡的是竹影裡一株紅梅,枝幹遒勁,花瓣輕軟,大有風前度暗香、月色侵花冷的疏淡之姿,於這樣的大熱天見了,倒也覺得清爽。 「可能快下了吧?」我有點兒發愁,「若是下雨,自然會涼快些,可這路就難走了。不如不下得好。」 話未了,已有沉悶的隆隆之聲傳來,意是打雷了。 南雅意頓住扇了,皺了皺眉,掠著掛下來的碎發笑了起來,「不妨,我們難走了,追兵一樣難追。何況待會兒一下雨,那暗中跟蹤我們的,也是不便行動,我們大可趁著雨幕擺脫他們。」 她比我略豐腴些,頭髮又厚,早上草草綰的髻便松垮垮地半偏下來,我略略放心,遂笑道:「橫豎沒事兒,我給你重新梳下頭吧!」 「好啊!」南雅意感慨,「你的手一向巧,可憐我出宮以後,再沒有人給我梳那些新奇的花樣了!」 想起以往我們在靜宜院靜靜相守的時光,想起莊碧嵐到底沒有辜負我的守候,我也是微微而笑,撥起我的頭髮,緩緩地梳了一個香螺髻。這種香螺髻是仿著佛像中的螺髻設計的,只在頭頂梳一個單髻,形如螺殼,上尖下大,夏日梳著,正好把長髮都歸攏到了髻中,讓人頓覺神清氣爽。我又拿了一對點翠鑲珠蝴蝶簪於一側,一支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於另一側,襯著她那身米白鑲邊的淺紫交領綃衣,簡約素雅,比平時的一身華衣麗服,有一番說不出的清美可人。 我不覺歎道:「皇上他……到底也糊塗了。換了我是男子,便是丟了江山不要,也不會把你拱手讓給他人。」 南雅意正對著鏡子端祥,聞言面色一黯,旋即笑道:「一飲一啄,自有命中註定。我從此倒要丟開手了……過來,我也給你梳下。」 我明知她一腔深情並未得到回應,如今比對著莊碧嵐對我的態度,更對唐天霄灰心,也不敢再勸,隨口應了,打開自己的頭髮,讓她為我梳理,自己也將身上的衣衫理了理。 我們匆匆出逃,自是沒帶隨身的衣衫,但南雅意早有謀劃,連我的都已預血好,正是和她一般的交領及膝綃衣,只是顏色。我所穿的是淺杏色素藍鑲邊的,質地輕軟透氣,看著卻樸素無華,飄飄拂拂地掩住了下面所穿的便於騎馬行走的黛青縛褲。 但願我們只是多慮,不會真的淪落至騎馬而逃。 南雅意已比畫著我的頭髮,品評道:「你這樣的鵝蛋臉,皮膚白淨,五官又精緻,梳什麼髮髻都好看。嗯,不然我們梳個淩雲髻或縷鹿髻吧,配上一副玉釵,一朵絹花,一定漂亮得緊。」 我忙道:「就綰個靈蛇髻,別弄那些複雜易散亂的吧!不然萬一要騎馬趕路,可就不方便了。」 「好。」南雅意說著,握著我的長髮,正要幫我梳時,前面一陣馬嘶,接著馬車車身猛地一側,我正驚叫時,南雅意已經站也站不住,身體向後一仰,人已重重地撞在板壁上,手中的桃木梳子更是跌到地上,彈了兩彈,磕斷了兩根梳齒。 在一片刀兵交擊和呵斥廝殺聲中,馬車劇烈地搖晃兩下,終於停了下來。 我披頭散髮地穩住身,忙扶起南雅意,撩開簾子往外看時,天色已經漸次暗了下來,東面天空有黑壓壓的雲層,飛快地往這邊壓了過來。乾燥的路面本來正蒸騰著滾滾熱浪,此刻風乍起,吹到身上卻突然覺得涼了。 有明亮的光束,正飛快地閃過。 除了天邊的雷電,便是迫在眉睫的刀光劍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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