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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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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紙上不和是雪光還是晨曦。謝震輕手輕腳地走出偏殿,正看見信則守在門前。 「娘娘呢?」信則部。 「睡了。」謝震說,「沒有什麼需要擔心。」 「將軍,請不要再這樣。」信則平靜地說,「我擔心的不是娘娘,而是你。」 「你放心吧。我不會侮辱她,也不會侮辱她的亡夫和我自己。」謝震的口吻淡定,「不會在此時,不會在眼地,不會用這種方式。」 素盈第二天推門走進來時,看到信則仍在門外靜靜地守候。他沒有多說,單刀直入地規勸道:「娘娘切不可再讓謝將軍進來。這謠言傳開了,諸多不利。」 素盈微微地笑了一下,說:「在我身上發生過比這更不利的事,可我依然活著——需要我活下去的人,會忽略這些細節。想要我死的人,總有更離奇的諾言。」 「但是——」 「你放心吧。」素盈輕輕地說,「我們無法忍受自己僅有的感情,變成姦情。」 信則看了她一會兒,說:「娘娘的話幾乎與謝將軍的如出一轍。」 素盈笑了一下,說:「你去請謝將軍過來。」她自己就站在廊下看雪落。很快謝震來到,素盈緊緊地攏著大氅,向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他站在階下,也回她一個微笑。素盈的心被他的目光刺痛,尖銳的酸楚迅速竄到五臟六腑。她的笑容變成一個苦笑,預見到自己將要毒害這個男人。 「將軍,你為什麼還在這裡?」她輕聲問,「連我自己的哥哥也離開了我。你年輕有為,處事權變,結交廣泛——朝廷大膽用人,皇佑元年應該是你的時代。為什麼要在這裡?」 謝震低下了頭,說:「若沒有娘娘,我不會在這裡。」 「為什麼要為了我呢?」素盈歎了口氣,「我註定要寂寞啊!我是一味毒藥。誰碰,誰的仕途就要遭殃。」 謝震卻說:「我也曾以為自己是毒藥——無數次出生入死才得到將軍封號,可是仿佛被詛咒似的,從那之後屢戰屢敗。」他抬起頭,望著素盈說,「跟隨我、信任我的人,先後死在我的眼前。連我自己,也要被軍法處置。於是好像軍遺言似的,寫了一封信給你。」 素盈聽得呆住,喃喃道:「我不記得呢……」 「我記得信裡慨歎,不知有沒有人會為我收骨,即便沒有,不知有沒有人會為我落淚,即便沒有,有知有沒有會在日後提起,曾經認識一個叫做謝震的人。」謝震傻傻地笑了一下,「我的上司准許我戴罪立功,在上戰場之前,我收到你的回信——『我會,我會,我會』。」 「這是我活下來的緣故,為那三個『我會』。這是我一直都在的緣故——不希望看見那個說出『我會』的人,對是非生死、人情冷暖再也無動於衷,再也不有說出『我會』。」他嘿嘿低頭一笑,說,「這樣的理由,如今自己想來也覺得天真。可既然是真心想過要實踐的事,就值得去做。」 素盈的嘴扁了扁,說,「你要知道,我不僅僅是一無所有。我還會帶走別人的一切——選擇和我站在一起的人,會受我連累。你若問我會不會為了逃避寂寞,阻斷你的未來,我會用『不會』回答。」 謝震也從朝廷的變動當中察覺到機遇。但他沒有想過離開她。現在,卻是她來趕他。 「娘娘,我不能在這時候背叛你。」 素盈鎮定下來,說:「這不是背叛。是我請你代勞——去京城,聽聽人們如何說。」 素颯的變節帶來一股危險。在這裡,他們只能隔著高牆獨坐,只能在危險到來時,豁出一條性命。必須有一個人跳出去,才能保護另一個人在此地平安無事。 謝震順從地告辭,真的回到了京城。 他通過王鳴鶴找到睿相,請求調職。睿相夫人多年的痼疾不久之前被王鳴鶴治好,很想幫他一個忙。而睿相並不是一個會報答醫生的人。但他恰好知道謝震的好處,他做過邊將,也領過衛尉,曾經在琚相身邊吃得開,與琚相的舊部下有點交情,他還與祐惠交情匪淺,在北邊的瀾後、素颯面前也有情面——實在是個內外可用的人才。 不久之前,真寧終於實踐了她父皇未能實現的分台閣壯舉。宰相變成了三人,睿相實在需要一些機靈的幫手。 於是謝震不就調回京中任一個不起眼的武官。 他時常派人去泰陵探望素盈。泰陵的守衛起初恪守真寧的吩咐,不准外人入內,也不准素盈踏出一步。漸漸的,他們對謝震的態度開始轉變——從謝震派來的馬車當中,就可以知道他的處境越來越好。他們不會一輩子做陵衛,日後需要誰的幫助,還很難說。 而素盈,受到素颯叛國的連累,被真寧急不可待地廢為庶人。仿佛嫌棄她玷污了惠妃的惠字,一品妃嬪成了元宸貴昭四字。 謝震第一次回來時,說:「如今政局蕭條。琚相的下場讓三宰不敢立刻放開手腳,而真甯又不信任他們——她不信任任何人,即使是人人眼紅的李懷英。群臣再靜觀三宰與真寧的勢力變化。」 素盈文:「你去平王府看過了麼?如今是什麼景象?「平王病入膏肓,在素颯變節之後,怒極攻心而死。收素颯的牽連,平王府家口全部沒官。宅子空置一久,就顯出了頹靡景象。 謝震久久不語,末了回答:「桂樹久不實,黃雀巢而巔。」 素盈默了一會兒,悵然道:「那也好。無牽無掛,你隨機應變吧。」 第二次來時,他說:「真甯大用文人,北部武將人心不定,很多人在抱怨待遇微薄,拼了老命還不及只會吟詩作畫的書生。真寧以自己生日為由,將幾位高官及其家屬接到京中,盛情款待。可是最後卻說邊關淒苦,將那些軍人的家眷常留京中居住——這豈不是將他們扣為人質嗎?」 再來時,他是道別:他在睿相的保薦下,要上東部戰場。」上次那事之後,真甯竟借皇帝名義發佈詔令,日後邊防軍官,需要將家屬全部安置在京中,才能去上任。名義上說是厚待軍屬,實則防範他們叛國投遞。「他自嘲說,」如此一來,很多軍將不願服從調遣赴邊。我這般無家可歸的人,倒是逮到機會。」 素盈早知道,她不會失望。他回來時果然升職。向她報了喜訊之後,他悄悄離開泰陵。 泰陵的守衛發現,往日他只是帶來很多東西,這一日卻帶了一口箱子離開。 不久之後,謝震宣稱,他的一名侍婢為他生下一個兒子。 他只是一個小小將官,兒子出生時卻得到了睿相的厚禮。甚至真甯大長公主也好奇地想要見一見這個孩子。謝震聽命,將孩子帶到宮中讓她看了一眼。真甯大長公主探身看罷,板著臉說:「長得龍眉鳳目,是你的孩子麼?「謝震賠笑道:「也有人取笑說,出征期間生下的孩子很可疑。不過下官知道那侍婢的為人,必是我子無疑。」 真寧冷笑一聲:「聽說他生母死于難產。你一點也不傷心呢!」 「侍婢非偶,不宜過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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