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步天歌 | 上頁 下頁 |
七三 |
|
她的頭緒不少,李懷英至今沒猜出她此行究竟想說什麼,慎重地回答:「懷英之志,並非王府清客。」 馮氏忽然咳了一聲,真寧收起想說的話,善意地看著馮氏問:「夫人是不是剛才受風寒?」 馮氏聽他們說的事情沒有一件簡單,越聽越是如坐針氈。猛地聽到丈夫向真甯表露志向,她驟然察覺一種危險,緩緩地向李懷英說:「最近外面多事。殿下在此處耽擱久了,我擔心……」「夫人不必多慮。」真寧坦然笑笑,「小女還想叨擾一頓午飯,還需勞動夫人操辦。」馮氏聽了頓時發愁。 李懷英卻聽出真寧的意思是讓馮氏早早離開,他向妻子微微頷首,示意她去準備。馮氏剛走,真寧又重拾舊話:「先生想的不錯。無論是王子還是平民,依賴素氏絕不是萬全之舉。」 她說話時目不轉睛望著他。他這時候才隱約感到她的意思,真想不到一個小女孩的心思也如此難以捉摸。 真寧淺淺地笑起來,模樣十分精靈可愛。「先生的志向,我大概能猜到。書院教書度人,不過是謀生。先生真正需要的是一展宏圖的機會。」她慢條斯理地說:「自從因緣巧合遇到先生,我才知道天下的確有這樣一種人。遺憾的是,我的父親卻像是根本不在意你們的存在。」 「他是一個廣開聖聽的君王。可惜,他問遍周圍的人,聽到的也只是一種聲音。」李懷英感慨地說。真甯連連點頭:「我很想讓父親聽到你的聲音。可是……我的父親,是一個你完全無法想像的人。即使最親近的人所說的話,他也不會輕易當真。」 聽她這樣說,李懷英沒有沮喪,反而更加專注地望著比他小許多的女孩。他知道她一定會說出辦法。 真寧一字一字說:「你必須先做些什麼,讓他肯聽你的聲音。眼下是最好和最壞的時機——我甚至可以明白地告訴先生,一旦失敗,我不會有事,但你會死。」 李懷英謔地站起來笑了一聲:「不知草民是否有幸請殿下去外面酒樓喝上一杯?」真寧摸不准他的想法,默默微笑點頭。他們也不跟別人說,兩人徑直開了後門走上鬧市,默默無語地一直走到了京城最熱鬧的富華樓。 李懷英站在門前,指著恍若人間仙闕的酒樓問真寧:「您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真甯自然不知,好奇地張望一番,搖搖頭。 「琚星展開的酒樓。他是琚相的長子。」李懷英笑著說:「這裡有全國最好的酒和茶。因為琚星展是朝廷特准的酒商和茶商,禁酒令和禁茶令,對他無效。」 真寧冷笑道:「那倒真值得一試。」 「您知道這裡一壺茶要多少錢?」李懷英說:「我從不知道。但我聽說,最好的茶要三十萬錢一壺。而酒,價值千金!琚家從不讓人真金白銀送上門,誰敢送禮上門,一概打出門外。可是——真想求相爺辦事的人,只需來這裡買幾壺茶、幾杯酒喝,日後自然心想事成。」 真寧悚然變色,一股怒氣上沖,拉著李懷英就走。 走到一個冷僻的地方,李懷英拉住真寧,肅然說:「什麼也不做的人最安全,不會受攻擊和仇視,不會身處險境。然而國家已經至此地步,如果舍出性命可以讓世間有所不同,匹夫亦不會吝惜!」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會對著這樣一個小孩子說出這些話。想想甚至有點可笑。 可這孩子,又不像是別的孩子——她的雙眼閃亮,仿佛藏著能將一切付之一炬的火焰。 馮氏弄了幾個像樣的小菜,來到房中卻不見那兩人的蹤影。她正慌張,又見他們一前一後從外面回來。真寧不再提留飯的事,草草道別,臨走忽然問:「先生,你見過仁恭皇后。你看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殿下與娘娘同在深宮,為何想起問外人?」 「最近事情太多,恐怕我已眼花繚亂。」 李懷英仔細地想想,說:「面有絲竹之清和,心懷金石之鏗鏘。」 真寧點點頭,「我記住了。」說罷就同來時一般,悄悄地走了。 馮氏愈加心驚膽顫,試探著問丈夫:「公主來得好蹊蹺……」他不答話,有心事似的沉思一陣兒,忽然說:「你準備幾件行李。我們要出一趟遠門。」 馮氏更加奇怪:「我們又沒有什麼親戚,去哪裡?」 「宣城。」 「為何想起去那兒?」馮氏變了臉色,「你之前不是說過,投奔廢太子絕非明智之舉?」李懷英笑笑,說:「真甯公主真是個有趣的人。她寫了一封薦書給廢太子,說我們夫婦是可靠人選,可以代為教養皇孫。」馮氏失笑:「皇孫才多大?何須人來教養?」 李懷英當然知道。「她想讓我依靠她的力量。不,應該說,是她希望我能變成一股可以讓她依靠的力量……」他稀裡糊塗地說了些馮氏聽不懂的話,傻乎乎地笑著搖搖頭,就坐到桌邊去寫假條,對妻子說:「趕快收拾東西吧。」 真寧的儀仗剛剛離開榮安府上,榮安立刻喚來一個打扮非同尋常的婢女,問:「這丫頭跑到哪兒去晃了許久?」 「還是明德書院。」 榮安大驚:「她當真看中那塾師?」 婢女卻笑道:「有沒有看中他,奴婢看不出來。是不是想利用他,奴婢倒是瞧出來一丁點。」 「一個窮酸書生有什麼可利用?」榮安鄙夷地哼一聲。 「星後常說,一無所有的人期待最多。況且那李懷英空有一腔抱負,卻從來也找不到門路。這樣的人最是好用。」婢女娓娓說道:「小公主心計頗多,臨事絕不會空手而還。」 榮安呆住,搖頭道:「她才十四歲。哥哥遭難,她不想著幫忙,到底想做什麼?」她忽然感到既悲哀又擔憂,抓住婢女的手說:「迷雁,這些人讓我覺得害怕……到底有誰想真正幫洵哥哥呢?你這就去宣城,去他身邊!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麼,不要像母親一樣選擇輕易放棄性命!」 迷雁鄭重地一拜:「遵命。」 真寧今日做完一件大事,腳步也變輕快,丹茜宮飄出濃重的藥味也沒有讓她皺一皺眉頭。 然而她還未開口求見,便被人客客氣氣地擋住。那名叫做宋之惠的宮女說,皇后喝藥之後睡了,尚未醒來。真寧望瞭望死氣沉沉的丹茜宮:崔落花與白信則面色嚴峻站在門外,同真寧行罷相見禮,依然返回原地,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肯透露。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