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東方棄不但理解他這種惶急擔憂的心情,還安慰他道:「楚兄,你沒見我們借宿農家時人家姑娘家一路送你到路口,人家給你做乾糧的蔥油餅比我和雲兒多了一半麼?」雲兒怔了一怔,方明白過來楚惜風的癡情和憂慮,忙說:「楚大哥,若不是你有了秦姐姐,你要我嫁給你我也是願意的。」

  楚惜風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臉上有幾分羞澀,連聲問:「是嗎,是嗎?」從珍珠封住的木箱裡拿出「回魂草」,滿心歡喜說:「今天正好是月圓之夜,回魂草開得正盛的時候,等到半夜裡面的花蕾轉成紅色,就可以喂阿憐服下。東方,到時候你助阿憐運氣消化回魂草,我則打通阿憐的奇筋八脈,到時候一定可以將阿憐救醒。」

  雲兒忙問:「有沒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楚惜風因為妻子即將醒來,一臉歡喜,舉手投足像個孩子一樣,拍手說:「你趕緊把阿憐的衣服洗一洗,她明天醒來要穿的。」雲兒垮著臉說:「我還是去做晚飯吧。」

  第六十九章 情深不壽(上)

  東方棄蹲在湖邊清洗山雞和魚的內臟,雲兒笑嘻嘻跑來,老遠就喊:「東方,東方,你看我找到了什麼好東西。」懷裡捧了一大捧野生的蘑菇,一股腦兒扔在草地上,雙手因為髒了,便用袖子胡亂擦著臉上的汗水。東方棄見她身上衣服沾滿了草屑和泥土,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找個東西裝著,等下可別又不洗衣服啊。」見她不甚在意做了個鬼臉,忍不住笑起來,掏出手絹示意她擦手,「一個女孩子家,也不嫌髒,像什麼話。」

  雲兒嘟嘟噥噥說:「東方,你真是越來越囉嗦。」雙手在身上用力一揩,吐著舌頭說:「我生火去啦,咱們晚上可得好好打一打牙祭,山雞燉蘑菇——」嗅著鼻子咽了咽口水,點著頭用力說:「香!」東方棄看著她身上明顯的兩個手印,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寧願她永遠長不大,成日裡只知道闖禍搗亂,惹是生非,而不是因為另一個男人黯然心傷。

  晚飯只有雲兒吃的最香,連喝了兩大碗雞湯。楚惜風明顯心不在焉,沒什麼胃口。東方棄喜歡喝酒,卻並不重口腹之欲,陪楚惜風在火堆旁低聲說話。雲兒打了個飽嗝說:「楚大哥,你別擔心,你瞧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跟個白玉盤似的,你沒聽人說過麼,月滿人團圓,秦姐姐一定會醒過來的,我打包票。你想啊,我一睡睡了那麼多年,現在不照樣活蹦亂跳活的好好的麼。」

  楚惜風聽她這麼一說,心頭頓時一輕,心想雲兒當年傷得那麼重,昏睡了整整八年,不也醒過來了麼,阿憐也一定會沒事的。雲兒抿嘴笑說:「到時候你和秦姐姐生一大堆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可別忘了請我和東方喝滿月酒哈,我們是不送禮的。」說的楚惜風眼睛裡滿是笑意,回屋拿了一壺酒和兩個翠玉杯出來,笑說:「東方兄弟,咱倆喝一杯。」雲兒忙說:「你們晚上還要替秦姐姐運功療傷呢,喝酒不好吧?」東方棄明白楚惜風心中的忐忑緊張,微笑說:「沒事,隨便喝兩杯,不多喝。」提起酒壺將杯子倒滿,倆人各幹了一杯。

  雲兒打著飽嗝說:「你們慢慢喝吧,我吃多了,隨便走走。」東方棄叮囑她別走遠了。夜色寧靜,湖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連風都是軟的。雲兒見月色清明,回屋端了個木盆,準備將換下的衣服拿去洗。轉念一想,又折回秦憐月住的屋子,在木箱裡挑挑揀揀半天,選了一套湖水藍長衫,展開來對床上昏迷不醒的秦憐月說:「秦姐姐,我選的這套衣服你喜不喜歡?」大概太久沒穿了,沾上了木箱子的味道,是得洗一洗方能穿。

  她蹲在石頭上搓衣服,嘴裡隨意哼著不知哪兒聽來的小曲,「小妹妹唱歌郎彈琴,舉案齊眉真啊真歡心……」唱到這兒,心頭驀地一痛,看著月光下的新月湖,那一泓碧藍的湖水仿佛全化成了燕蘇的一眉一眼,一顰一笑,不由得喃喃說:「你說你等我,可是我……我又該怎麼辦……」她跟著東方過現在這樣平淡安寧的日子,不是很好麼?

  就在她發怔的時候,一顆藍色的流星倏地一下從頭頂劃過,她忙閉上眼睛,雙手交握放在胸前,低聲說:「皇天厚土在上,信女雲兒在此許願:第一個願望,希望秦姐姐很快就能醒過來。第二個願望,希望東方打敗那個該死的聞人默,還有老不死的龍在天,替史家還有雲兒狠狠出這一口惡氣。第三個願望……」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聲音變得低緩,猶豫良久,終究是說了出來:「希望燕蘇他……他……福壽安康……」

  她忽然變得煩躁,撿了粒石子兒用力朝湖面扔去,自嘲道:「要是人們許的願望都能實現,老天爺恐怕都忙不過來了。」絞幹衣服,在兩顆垂柳之間拉了根繩子,把衣服一一晾好。回到篝火旁,月上中天,楚惜風和東方棄已經進屋替秦憐月療傷去了,地上的酒壺早已空了,旁邊躺著一隻酒杯的碎片,另外一隻端端正正放在火堆邊,紅色火光下發出淡藍色的幽光。她撿起其中一片碎片,白瓷上面沾了幾滴鮮血,分外醒目,應該是楚惜風的。此刻他是怎樣的心情呢?杯子大概是他用力捏碎的,也許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手劃破了。

  她雙手抱腿在篝火旁坐下,看著夜風裡跳動的火苗發呆,困意漸漸襲來,迷迷糊糊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得遠處傳來一聲驚呼「阿憐!」一定是秦姐姐醒了,精神一振,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泥土站起來,頭頂一輪皎潔的明月顯得有些黯淡,低低掛在天邊,應該快要天亮了。正要跑過去看時,東方棄低著頭走了過來,眼睛看著地面,一步一步走的似乎有些吃力。

  雲兒忙迎上去,仰起臉小心翼翼問:「……東方,你沒事吧?」她原本是想問「秦姐姐怎麼了?」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東方棄搖頭:「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雲兒心頭的不安一掃而空,他真元耗損巨大,一定累壞了,忙拉著他在火堆旁坐下,「歇會兒。」從吊著的鐵鍋裡舀了碗雞湯,笑嘻嘻說:「還是熱的,我特意給你留的,快喝。」

  東方棄恍惚了一下才接在手裡,卻沒有喝,連唇都沒沾,只是緊緊抱著那只碗,仿佛極力壓抑什麼似的。剛才黑暗裡沒看清,就著火光,雲兒這才發現他嘴唇裂了開來,額頭上全是虛汗,臉色蒼白如紙,然而握住雙腕的十指骨節一根一根突了出來,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似的,連忙靠著他坐下,輕聲問:「東方,到底怎麼了,你這樣,我有點害怕……」雙手抱著他的胳膊。

  東方棄一字一句艱難地說:「秦姑娘她……」

  雲兒本來充滿歡喜期待的心突然重重摔到地上,呆呆地說:「不可能啊,你看我都活過來了,秦姐姐她怎麼會……」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命吧。」東方棄的聲音低沉暗啞,臉上神情很難過。

  雲兒一驚,忙問:「那楚大哥……他……」

  東方棄緩緩說道:「楚兄熬了回魂草的汁給秦姑娘服下,我在後面替秦姑娘運氣打通全身筋脈。楚兄拿出一套金針,對秦姑娘一百零八處大穴施針,暫時封住穴道。慢慢地,秦姑娘呼吸重了,心跳似乎也快了,我們很高興,繼續運氣。楚兄將剩餘的汁液喂秦姑娘服下,過了有大半個時辰,秦姑娘眼睛睜開了,楚兄歡喜地差點跳起來。就在此時,秦姑娘心跳突然一停,連睜開的眼睛都來不及閉上,就這麼走了。無論我們怎麼用力,半點反應都沒有,身子越來越冷……」

  雲兒眼中滾下淚來,嗚咽道:「那楚大哥他……」

  「他說他要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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