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一四〇


  自此,楚惜風對東方棄、雲兒態度明顯殷勤起來,尤其是雲兒,甚至稱得上是討好。比如雲兒發脾氣說乾糧吃膩了,嘴裡都淡出鳥來,可是水天茫茫,渺無人煙,一時半會兒哪裡找吃的去?他們在船上已經漂了兩天兩夜,其實根本就沒走遠,成天繞著潮音塢打轉,故布疑陣,好從從容容地離開。楚惜風想了想說:「行,那咱們上岸吧,抄小道回天外天,晚上隨便找間客棧歇息。」都兩天了,燕蘇的人應該放鬆警惕了吧。

  幾人棄船登岸,正是春末初夏時分,暮春三月,江南草長,岸邊柳樹的芽新長出來,顏色鮮嫩可愛。楚惜風和東方棄登潮音塢之前,將獅子驄和旋風寄養在一戶養馬的人家裡,此時特意折回去取。馬只有兩匹,而人卻有四個,雲兒看著一臉灰敗的龍在天,不屑地說:「楚惜風,他害死史老爺子,又用暗器殺了史瀟瀟,你還留著他的性命幹什麼?」

  連東方棄都說:「楚兄,此人作惡多端,你殺了他吧。」他曾發下重誓要替史家報仇雪恨,死不足惜。楚惜風非但不聽,還買了一匹馬給重傷的龍在天代步,拍著他的肩膀說:「姓龍的,看在你年紀大了、鬍子都白了的份上,留你一條狗命,還不快滾!」龍在天本以為落在楚惜風和東方棄的手上,必死無疑,只盼少受些折磨,給他一個痛快,哪知道楚惜風竟然肯放他走,一開始還不相信,警惕地看了看三人,沒有動。

  楚惜風一臉不耐煩說:「怎麼,你活的不耐煩了,想留下來給我的馬兒當飼料?」說著吹了聲口哨,獅子驄閃電般跑了過來,縱身便往龍在天撲去。龍在天駭的臉白唇青,翻了個滾躲開,灰頭土臉爬起來,騎上馬慌不擇路跑了。

  雲兒看著龍在天遠去的身影,氣得直跺腳,跑上前要追。楚惜風一把拽住她。雲兒回頭怒道:「楚惜風,你為什麼放他走?難道你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人嗎?」

  居然阻止她替天行道!

  楚惜風挑了挑眉說:「你知道什麼,殺了他太便宜他了,也太便宜聞人默這小子了。龍在天這一去,必定聚集游龍山莊殘餘的勢力跟聞人默對抗,此人氣數已盡,料他也翻不出多大的風浪,可是卻可以令聞人默那小子食不下嚥、睡不安寢,咱們輕輕鬆松站一邊看熱鬧,有什麼不好?」

  雲兒聽他這麼一解釋,拍著額頭大聲說:「哦,我知道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對不對?」楚惜風笑著點頭,教她道:「你要是恨一個人,千萬別讓他死,死是最愚蠢的辦法,你沒聽佛家說過麼,人一死是要登西方極樂世界的,太便宜他了。你得讓他活著,然後把屬於他的東西一點兒一點兒搶過來,看著他一無所有,嘗盡痛不欲生的滋味,這才解恨,是不是?」雲兒聽的遍體生寒,靜靜看著他,好半晌說:「楚惜風,你真是壞到骨子裡了。」

  東方棄站在後面吸了口冷氣,心想他要是不答應救秦憐月,楚惜風是不是當真會殺了雲兒,好讓自己也嘗盡痛不欲生的滋味?

  倆人都慶倖自己不是楚惜風的仇家。

  楚惜風聳了聳肩反駁:「這怎麼叫壞呢,我又不幹傷天害理的事,我放了龍在天,結果還不是便宜了你。」雲兒奇道:「胡說八道,什麼叫便宜了我?我跟這姓龍的可沒什麼關係啊。」撇清還來不及呢。楚惜風笑說:「你想啊,龍在天和聞人默要是打起來了,這從中得利的還不得是東方棄啊,這跟便宜了你有什麼區別?」說著瞟了眼一旁的東方棄。

  雲兒張大嘴巴想清楚其中的轉折,一本正經說:「東方,聞人默和龍在天要是兩敗俱傷,你就可以領著史家的人站出來收拾殘局,一統江湖啦。」她到時候也可以跟在後面沾沾光,賺點攔路錢什麼的。

  東方棄沒好氣說:「想得倒美,第一個便宜的就是燕蘇,他連武林論劍大賽都要參一腳,更何況聞人默和龍在天打起來了,還不得趁機混水摸魚,把偌大的一個武林攪得七零八啊?再說了,江湖中世家子弟人才輩出,侯玉就不錯,侯家正宗嫡出的繼承人,再怎麼輪也輪不到我來率領群雄,號令江湖。」

  楚惜風和雲兒對看一眼,長長歎了口氣,他們倒沒有想到燕蘇這一層——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費盡心機白忙活一場,反倒為他人作嫁衣裳!

  雲兒和東方棄合乘旋風,楚惜風獨自騎著獅子驄,三人便上路了,當晚找了一戶農家住下來。雲兒想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鬧著要進城住客棧。楚惜風考慮到幾人有可能被通緝了,專門揀鄉下偏僻的地方投宿,不過為了討雲兒的歡心,易容進城買了許多吃食回來。

  農家生活清苦,為了賺雲兒三人幾個住宿錢,一家四口寧願擠後院的柴房,讓出兩間屋子給他們住。又拿出逢年過節才吃的臘肉幹魚,從地裡摘了新鮮的菜蔬,炒了幾個農家菜,雖然作料只有鹽和茴香,勝在材料原汁原味,風味獨特,一頓晚飯吃下來,倒也十分美味。

  吃飽了,雲兒聞到自己身上油膩膩的味道,實在受不了。農家沒有洗澡用的浴桶,她便找了個大木盆洗頭。打濕頭髮,將皂角汁擠在頭上,一點一點揉搓,東方棄站在一邊給她舀水。洗了大半個時辰才洗好,東方棄也不嫌煩,雲兒嫌人家的東西不乾淨,便拿自己乾淨的衣服給她擦頭髮。

  楚惜風見了取笑道:「哎喲,你們還沒成親呢,這連頭都洗上了。」雲兒散了頭髮坐在樹下晾乾,東方棄正端了木盆要倒水,聽了這話,小臉氣得通紅,一把搶過木盆,一頭朝楚惜風身上潑去。楚惜風嘻嘻一笑,身形一晃溜了開去,連衣角都沒沾濕。雲兒不服,沖上去要找他算賬。楚惜風逗她,故意在院裡子兜圈,偏偏不讓她抓到。雲兒氣急,罵道:「我讓你胡說八道,遲早不得好死。」不防腳下一滑,踩到剛才倒水的濕地,滑了開去,砰地一聲跌在地上。

  楚惜風見狀大笑,「哈哈哈,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待看見雲兒臉色煞白,流著眼淚半晌爬不起來時,慌了神,「喂,你還活著吧?」雲兒沖他怒吼:「不死都去了半條命了!」

  東方棄連忙從屋裡跑出來,掀起褲腿一看,腳踝處腫的跟饅頭似的,一片青紫,忙說:「沒事,沒事,不過是扭到了。」雲兒揮舞著拳頭大叫:「什麼沒事,我都快疼死了,楚惜風,都是你幹的好事!」楚惜風見她疼的滿臉是淚,心有愧疚,便說:「那你想怎麼辦?」

  雲兒擦了擦眼淚,抽泣說:「怎麼辦,我腳腫成這樣,怎麼騎馬?獅子驄讓我給坐。」楚惜風叫起來:「那我呢?」雲兒瞟了他一眼,哼道:「你?你當然是在前面牽著了。」

  楚惜風氣得大叫:「東方棄,你來評評理,她自己摔倒了,管我什麼事!不但要搶我的馬,居然還要我堂堂金翎劍楚惜風給她當馬童!」

  東方棄一臉為難,小聲說:「楚兄,連孔老夫子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就委屈點……」

  楚惜風罵了聲「見色忘友」,氣哄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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