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懂事之前,情動以後,不過是一天一夜,卻仿若一生一世。

  東方棄見她低頭不語,跟著沉默,過了會兒說:「你若是想晚幾天走,我過後再來找你,如何?」絕口不提聞人祠堂燕蘇故意露出肩上咬痕一事。雲兒鼻頭一酸,明白他其實什麼都知道,低聲說:「我若是這麼走了,他豈肯干休?你放心,他對我再壞,也還不至於害我。」東方棄知道她已經做出了選擇,沒有再勸,許久才說:「哎,他對你好就好。」雲兒默然,千言萬語湧到喉頭,卻不知該如何辯解,好半天說:「東方,真是謝謝你。」除了這個,她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你沒事,那就好。我走了。」東方棄轉身要走。雲兒……應該已經不需要他了吧?雲兒拉住他,「我送送你。」外面亂成一團,有她在,也好掩護他離開。東方棄搖頭,「外面更深露重,你這麼出去,恐怕要受涼。」神情有幾分蕭索。雲兒堅持,「沒事,我多穿件衣服就是了。」倆人還未出門,便聽的有人在外面喊:「雲姑娘,你沒事吧?」

  雲兒和東方棄互看一眼,她裝作剛睡醒的樣子問:「出什麼事了?」來人正是阿虎,忙答:「有刺客,公子擔心你的安危,請你過去。」雲兒不耐煩說:「我沒事,已經睡下了,明天再說。」阿虎拍了拍門,躬身說:「雲姑娘,刺客往明月閣這方向來了,公子說了,無論如何,請你過去一趟。您就體諒體諒小的們的難處,等會兒再睡不遲。」雲兒見狀,只得說:「那好吧,你等等。」點了燈,將蝶戀劍纏在腰間,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才開門。

  阿虎提著一盞馬燈,後面跟了兩個青衣侍衛,腳上連襪子都沒穿,顯然是剛從被窩裡趕過來的。雲兒招手說:「你們進來,幫我拿一下包袱枕頭,還有屏風上的那件大氅,也拿著。」阿虎答應一聲,幾人前腳剛踏進來,後腳屋裡的燈就滅了。雲兒突然襲擊,一掌拍在阿虎腦後,東方棄從屏風後閃出來,一腳一個。只聽得幾聲悶哼,來人全數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是因為阿虎對她半點防備也無,才會這麼容易著了倆人的道兒。

  東方棄忙說:「趕緊走吧。」雲兒看了眼地上的阿虎,心想綠波門的仇也算是報回來了。倆人出了明月閣,雲兒說:「前邊有個小花園,湖水盡頭有一個側門,鎖住了的,從那裡走。」心想,以東方棄的武功和驚鴻劍的鋒利,什麼鎖弄不開。倆人便往小花園來。

  還沒轉上大路呢,只見楚惜風如一只大鳥,在半空中到處躲來閃去,後面跟著一隊的弩箭手,箭如雨下,下面還有四面八方圍過來的侍衛。東方棄見他左支右絀,形勢危急,輕聲喚他:「楚兄!」楚惜風原本貓在屋簷下,尋思怎麼沖出重圍,聞聲往下一看,見他和雲兒躲在一叢茂密的灌木叢後,忙跳了下來,「原來你們在這兒,害我好找!」又說:「老兄這次倒大黴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被燕蘇這小子追的狼狽不堪。」

  雲兒跺腳,翻著白眼說:「你一來,准沒好事,還不快走!」幾人從小路走。淡淡月光灑下來,只見半月形園門緊閉,牆上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門洞邊掛了一隻鳥籠。雲兒便說:「楚惜風,你來開。」他以前專門幹刺殺人的勾當,只怕對溜門撬鎖也挺在行。楚惜風不耐煩,提了劍便砍。

  哪知弄出的聲響驚動籠裡睡覺的鳥,扯著嗓子叫:「笨蛋,笨蛋,鑰匙在花盆下,鑰匙在花盆下。」原來管這花園的花匠入夜鎖了門,便將鑰匙埋在月季花的花盆裡,這只鸚鵡見過幾次,得意洋洋跟人到處宣揚。幾人冷不防聽見叫聲,均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是只鳥,灰不拉嘰的,其貌不揚。

  雲兒又急又怒,罵道:「你這只笨鳥,還不快住嘴。」這只鸚鵡便是臨安的那只,燕蘇一時興起,派人千里迢迢送了來給雲兒玩的。雲兒以前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小飛,這會兒惡聲惡氣說:「你真應該叫壞事精,早就該把你拔了毛下酒喝。」以前就壞過東方棄的事兒,幸好那次有驚無險。

  那鸚鵡似乎聽懂了雲兒的威脅,扇著翅膀呱呱亂叫:「壞蛋,壞蛋,雲兒是壞蛋,雲兒是大壞蛋!」雲兒又氣又驚,忍不住問:「誰跟你說雲兒是壞蛋的?」除了燕蘇,哪還有其他人這麼無聊?拜這只鸚鵡所賜,門鎖沒弄開,反倒招來了一大群的侍衛,冰冷的箭頭如一張網,將他們三人圍得密不透風,猶如困獸。為首的是「黑白二蟲」,跟著是馮陳褚衛、蔣沈韓楊四人,再後面是燕蘇。這次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楚惜風一見這陣勢,臉色變得凝重,又見燕蘇眸中殺氣漸盛,知道此次恐怕在劫難逃。當初在芙蓉山山頂,倆人就結下了梁子,差一點殺了他跟雲兒,燕蘇此人行事向來狠辣,睚眥必報,早就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那次在洞庭湖邊,若不是他跑得快,借水遁走,大概已經死在「黑背二蟲」的手裡了。他死了不要緊,可是阿憐呢?

  燕蘇見雲兒躲在東方棄身後不敢看自己,臉色變得鐵青,目光陰鷙,陰森森道:「你就這麼想走?」答應死心塌地跟著他的話,前不久的柔聲細語、嬌羞媚態,原來全都是假的!虧他心心念念想著她,連母親的血海深仇也不顧了,只想帶她回去,其他的什麼都不管了——哪知她和八年前一樣的心硬如鐵,殺人於無形之中!都死過一次,他竟然還蠢得不知悔改,活該被一個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間,顏面盡掃!

  雲兒見他誤會了,忙跳出來說:「東方明天要走,來看看我,你別多心。」燕蘇冷笑:「我多心?那你們現在是幹什麼?」從旁邊的侍衛手裡拿了一把弓,又從馮陳手裡取了箭,強弓漸漸漲成滿月形。燕蘇氣運丹田,用足了力氣哧的一聲射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面無表情。

  利箭發出刺耳的破空聲,直朝雲兒左胸射來。雲兒像是驚呆了,怔在那裡完全說不出話來。

  東方棄見狀,忙推了她一把,那箭直到眼前才來得及揮劍格開。可惜這一箭力道實在太大,聚集了了燕蘇憤怒下全身的功力,饒是東方棄武功高強,也抵不過燕蘇這來勢洶洶的這一箭。驚鴻劍從中折斷箭身,然而箭頭依然去勢不減,深深嵌入他骨血之中。東方棄當場打了個趔趄,差點跌倒。

  雲兒忙一手扶住他,沖燕蘇怒吼:「你幹什麼?也不問清楚情況就動手,我既然答應了死心塌地跟著你,難道還會跑了不成?你以為我是水性楊花的女人?」眼中不禁滾下淚來,她都是他的人了!原來到頭來,全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他竟然要殺她,還是要殺她!

  第六十六章 翻臉不認人(下)

  燕蘇神情一愣,吃驚過後,忙扔下手裡的弓箭,喜悅一點點躍上心頭,「你不是要走?」雲兒用力跺了一下腳,恨聲道:「我就這麼空著手走?」燕蘇見她手裡果然沒有包袱,才有些信了,忙問:「那你怎麼在這兒?」還跟東方棄糾纏不清!雲兒狠狠瞪了他一眼,「東方明天就要去洛陽史家,我送送他還也不許嗎?」又低聲問:「東方,你沒事吧?得趕緊叫人把賽華佗找來。」

  東方棄忙搖頭:「沒事,只不過中了一箭,沒傷到要害。」可是血如泉湧,衣服一下子就被鮮血染透了,箭頭帶了刺鉤,疼痛難當。

  燕蘇一聽東方要走,正中他心意,神情一緩,忙說:「既然如此,你過來。」雲兒只裝沒聽到,出手點了東方身上幾處大穴,血立馬流的緩了。燕蘇咳了一聲,「好了,你快過來,我讓他們走便是。答應你的事,我自然不會食言。」這一箭,是東方棄罪有應得,好讓他長點記性!

  其實要殺楚惜風和東方棄,也不是這麼容易。白天二人在聞人祠堂的聯手,早讓燕蘇心驚不已。

  雲兒扶著東方棄慢慢走過來,不料脖子上一冷,金翎劍從後面貼在頸邊的大動脈處,嚇得她身子一僵,動彈不得。

  楚惜風趁東方棄重傷,倆人又毫無防備,一手制住雲兒,金翎劍壓在她頸上,冷聲說:「雲兒,楚大哥對不住了。」楚惜風行事向來古怪,東方棄還以為他開玩笑,低聲說:「楚兄,你幹什麼?燕公子答應放我們,不會出爾反爾的。」燕蘇雖然狠辣無情,卻向來驕傲,一言九鼎,說到做到。

  楚惜風有些抱歉地看著東方棄,「東方老弟,我沒有跟你說,我來這裡是為了回魂草。」左手指著燕蘇說:「他為了治雲兒的病,從龍在天那裡巧取豪奪,硬是搶了過來。你也知道,只有回魂草才能救阿憐,我不得不這麼做。兄弟做人不厚道,為了老婆,也只能得罪了。」

  東方棄又氣又無奈,料不到楚惜風說翻臉就翻臉。人家說「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他卻是「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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