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
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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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兒右手臂血流不止,身上沾滿了暗紅色的鮮血,左手按住傷口,一頭摔在地上,唯有眼睜睜看著對方的長劍在頭上劃過——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個翻身,鯉魚打挺,朝對方下陰狠狠踢去。她這一腳,聚集全身的力氣,對方直痛的抱著命根子哭爹喊娘,滿地打滾。她力氣盡失,一頭撞在石頭上,「哢嚓」一聲,不知是哪根骨頭斷了,疼的眼冒金花,差點沒暈過去。另一人見她跌的爬不起來,緊追其上,揮劍朝她脖子上砍來—— 生死關頭,她反倒看開了,心情非常平靜,只是想小命就這樣不清不楚的沒了,還真有點不甘心呢——哪知曹雲飛斜地裡沖過來,抱著她從斜坡上滾下來。溫熱的鮮血濺在她臉上,黏黏的,帶著濃重的腥味兒。她一驚,反手抱住曹雲飛,聲音十分惶恐:「你,你,你怎麼啦?」一眼看到他左邊空蕩蕩的,原來左手已被人齊根斬斷。 曹雲飛咬牙推開她,「快走!」雲兒看著圍過來的黑衣人,抹了抹滿臉的淚水,左手拿過他右手握著的劍,帶著恨意說:「為什麼要走?我才不怕你們!」劍法突地一變,劍影重生,人影如穿花蝴蝶,眨眼在原地消失,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進對方胸膛,順勢一絞,心臟裂成碎片,對方連痛呼聲都來不及就已經死去。她以劍支地,右手臂的血順著指尖雨珠般滴在地上,對正前方的黑衣人一字一句說:「想要我的命,先得問過我手中的劍!」 那人被她陰狠的表情嚇著了,不由自主退了一步。雲兒左手使劍,角度更為刁鑽,一招就刺中敵人的下肋。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手中的劍好像有生命似的,連想都不用想,一招一式自然而然就使了出來。施施刺殺的那晚,她發現自己軟劍用的比硬劍要好,今天她突然發現,原來她左手劍使的比右手劍更加流暢。這個發現,連她自己都嚇著了,她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手裡的劍,感覺十分恐怖,自己身上到底還有多少不知道的秘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連武功都會忘的一乾二淨,非要到生死關頭才記起來? 對方趁她發呆之際,一腳朝她面門踢來。燕蘇搶在前頭,一劍砍下來人的小腿,血肉橫飛,滿耳都是慘叫聲。燕蘇一手抱著滿身是血的雲兒,焦急地喊:「雲兒,雲兒,你沒事吧?」快速點了她身上幾處大穴。雲兒看著眼前鮮血淋漓的場面,像是似曾相識,腦海裡閃過斷斷續續一些片段,白色的紗簾,無人的宮殿,劍,血,披頭散髮,惶惑,心痛,絕望……心中再也承受不住,眼睛一黑,一頭栽在燕蘇懷裡。燕蘇看著沾滿鮮血的掌心,失去的恐懼包圍著他,嘶啞著喉嚨叫道:「雲兒,雲兒,雲兒……」 道路盡頭傳來咚咚咚的馬蹄聲,地動山搖。郭敬之赴完朋友的接風宴回家,卻碰見遲建騎著馬急匆匆路過,他知道遲建負責的是京城外圍的安全,晚上不好好當值,跑出來做什麼?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於是跟了上去。眼見他進了大將軍的府邸,這才知道事不尋常。後來又見一夥黑衣人出了城門,正猶豫要不要跟上去,馮陳褚衛正好找上他說太子不在宮中。他這才發覺事情不妙,率領手下的親兵家將立馬追了過來。 這次暗殺因為是臨時決定的,準備不足,加上眾人之間的配合度不夠高,使得燕蘇等人拖到援兵及時趕到。眼看刺殺失敗,無數強弩勁箭黑壓壓對著他們,插翅難飛,若被活抓,更是生不如死。那黑衣頭領一身令下,剩下的黑衣人咬破嘴裡暗藏的藥丸,全部服毒自盡。 郭敬之、馮陳褚衛、蔣沈韓楊等人趕上來,齊聲問:「殿下,你沒事吧?」燕蘇雙手橫抱著昏過去的雲兒來回走動,大吼:「御醫呢,御醫呢?」神情有些瘋狂。郭敬之忙說:「殿下,雲姑娘大概失血過多,暫時昏過去了,先給雲姑娘止血要緊。」立即有人遞上一瓶上好的止血良藥。有人發現斜坡下的曹雲飛,連忙將他救起,止血包紮。 馮陳走上前,「殿下,先將雲姑娘放下來吧。」燕蘇見雲兒呼吸雖弱,一時半會兒還沒有生命危險,心下稍安,搖頭:「不行,她肋骨斷了,不能隨便移動。」斷了的肋骨要是插進肺裡,恐怕連華佗轉世都救不轉了。馮陳想說「那總不能就這樣一直抱著吧——」看了看主子的神情,最後還是咽了回去。燕蘇回頭問:「有沒有馬車?」眾人都是快馬加鞭趕來的,哪有馬車,先前乘坐的那輛馬車早就不知道被受驚的馬兒拖到哪裡去了。 郭敬之咳了一聲說:「殿下,依我看不如找塊木板,將雲姑娘抬著走,既穩妥又方便。」燕蘇只是搖頭,「不用,派人找輛馬車,我先抱著她回去。」怕騎在馬上顛簸得厲害,遂棄馬不用,抱著雲兒一路徒步回城。眾人牽著馬,靜靜跟著他身後,沒人敢說話。直到有人不知從哪兒找了輛馬車,極其簡陋,連擋風的簾子都沒有,也不知是買的還是搶的,他才彎腰上車,將雲兒放在腿上,一邊源源不斷將真氣渡進她體內,一邊吩咐:「慢點,慢點……」 眾人回到城裡時,天色微明,街上已經有早起賣菜的農夫農婦。燕蘇緊緊抱著雲兒,儘量使她不受震動,直到看見道旁的府第才回過神來,忙說:「先不回宮,去王中丞府上。」王中丞王斐便是他的嫡親舅舅,王皇后一母同胞的親哥哥。馮陳看了眼依然昏迷不醒的雲兒,問:「那雲姑娘呢?」他看了看車外,問:「郭敬之,你府上可是在附近?」郭敬之忙說就在街角。他點頭,「雲兒暫且留在你府上養傷。」雲兒跟他在一起,時時刻刻暴露在敵人的目標之下,過於兇險,不如讓她住在敬之府上,倒還安全些。郭敬之連忙答應,一邊派人去請御醫,一邊將自己的臥室空出來給雲兒住。 燕蘇安頓好雲兒,又見她只是昏睡過去,並無大礙後這才換了衣服去見王斐。敲門進去時,整個王家都還在睡夢中。王斐連扣子都來不及系,靸著鞋子就跑出來見他。甥舅倆密謀了一個早上,燕蘇這才起身告辭。 王斐聽的他昨夜遇襲,非常震驚,大罵李措狼子野心,見他要走,便說:「殿下昨晚受驚了,幸好上天保佑,化險為夷。早膳時間到了,殿下若不嫌棄,留下來吃頓便飯如何?」王家的廚房為了預備太子殿下的早餐,從他進門那刻起,所有廚子都從熱乎乎的被窩裡鑽出來,一刻不停忙到現在。 燕蘇本想答應,好拉近甥舅的感情,想到雲兒的傷,實在掛念,一刻都等不及,何況一頓飯的工夫?便說:「舅舅的飯,本來不應該辭,不過宮裡還有事,我先走了,改日再來嘗嘗舅舅府上廚子的手藝。」王斐一直送他上了馬車,這才折回來,連忙沖進內室加衣服。王斐乃文官,對武功一竅不通,披著單衣、光著腳丫陪太子殿下說了整整一個半時辰的話,渾身冰冷,早就凍僵了。 第四十二章 午夜更驚魂(下) 燕蘇來到郭敬之的侍郎府,雲兒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眼緊閉,還未醒來。他把手探進被窩,手足冰涼,想到雲兒在九華山莫名其妙一睡就是半個月,頓時慌了,「孫太醫,雲兒沒事吧?」 孫毓華乃太醫院醫術最好、資歷最老的御醫,留著一把山羊胡,鬢髮皆白,蹙眉道:「這位姑娘體質非常奇怪,奇寒無比,老夫行醫數十年,接觸過的病患不計其數,也曾見過偏陰偏冷的體質,卻都不像這個姑娘這樣,寒氣深入骨髓筋脈,竟然還能活到現在,奇哉怪也!」燕蘇急了,「我不管她的病如何,我只問你,還有沒有救?」 孫毓華摸著下巴上的鬍子說:「這個姑娘身上的寒氣,不像是與生俱來就有的,倒像是後天人為造成的,又有人日夜為她運功護住心脈,加上各種藥物調理,不知耗盡了多少心血,才活了下來。右手臂的傷上了藥,已經沒事了,肋骨也接好了,只是血流的有些多,需要好好將養,從脈像上看,並無性命危險。」燕蘇皺眉,重複道:「從脈像上看?」什麼意思?孫毓華站起來收拾東西,「這位姑娘體質如此特殊,老夫也說不好她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燕蘇心頭一緊,「孫太醫,你的意思是——」孫毓華搖了搖頭,「殿下,你也知道,再高明的大夫也只能治病,不能治命,這位姑娘,五內鬱結,致使體內氣血不順,有很重的心結,正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老夫不才,實在無能為力。」燕蘇沉吟不語,讓人送孫毓華回去,坐在床頭握著雲兒的手,久久才說:「我見你整日嘻嘻哈哈,打打鬧鬧,一副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樣子,到底有什麼心事,需要整日整夜藏在心裡?你到底要睡多久,怎麼還不醒?你可知道你多睡一個時辰,我的心便又重了一分?」 倆人額頭抵著額頭,呼吸相聞,燕蘇蜻蜓點水,吻了吻她的唇,輕聲喟歎:「能不能不要再睡了?」見她躺在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握緊她的手放在胸前,「你要是一直這麼睡下去,我該怎麼辦?如果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喜歡的那個人,不能一起說話、吵架、生氣,以前不覺得什麼,反正一個人過慣了的,可是現在,一想到曾經得到然後又失去,便痛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將你強行帶回來,你心中定然恨我,可是,你能不能明白這種心情,甜蜜的、焦慮的、歡喜的、惶恐的、患得患失、坐臥不寧……」 本來想安安靜靜說會兒話的,可是越說到後面情緒越激動,聲音有些哽咽。他清了清嗓子,「雲兒,你可知道?我願意給你所有,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長長籲了口氣,站起來,「敬之,我要回宮了。」朝裡有無數勾心鬥角、紛繁複雜的事等著他處理,他已耽擱的太久。離去之前,又回頭看了眼雲兒,還是剛才那個姿勢,一動不動。轉過身的時候,卻沒看到她眼角慢慢淌下來的眼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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