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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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去睡覺時,楚惜風依然站在湖邊,臨水而立,夜風吹起他的衣衫,微微飄蕩開來。他的背影孤獨而蕭索,卻透露著一股一往無前的倔強和奮不顧身的堅持。因為白天累了,身體很疲乏,她很快睡熟了。夢裡響起了笛子的聲音,乘著風散開來,時斷時續,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於耳,久久在心底縈繞。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裡,呻吟著翻了個身,一覺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來,雲兒就去看楚惜風。到處沒找到人,她輕輕推開了木門,秦憐月依然熟睡著,床頭放了一大捧紅色的鮮花,用長頸仕女瓶裝著,發出幽幽的清香,花瓣上還墜著晶瑩的露珠,顯然剛摘下不久。她湊過去聞了聞,深深吸了口氣,香氣沁人心脾,使人心情變得愉快。她看著秦憐月恬靜的睡顏,歎道:「楚大哥一定是愛殺了你。」 出來時看見楚惜風手裡抱了一堆長藤、木板等物遠遠走來,雲兒便問他做什麼。他走到一棵柳樹下,抬頭看了看高度,說:「我想搭一個秋千,阿憐會喜歡的。」說著從屋裡拿出工具,梆梆梆敲打起來,又將長藤搓成繩,掛在橫伸出的枝幹上,一架三尺來長一尺來寬的秋千便做好了。雲兒一開始愣住了,還以為他傻了,接著十分感動,幫他折了許多新鮮的柳條,編成一個小巧精緻的花籃,又采了滿滿一籃子鮮花,掛在秋千旁邊,微笑著說:「這樣子秦姐姐會更喜歡的。」 楚惜風從屋裡抱了妻子出來,坐在秋千上,輕聲說:「阿憐,太陽出來了,你感覺到了嗎?」過了會兒又說:「今天的花好不好看?我趁太陽還沒升起,從新月湖的另一端特意采回來的。那裡的花兒開得特別的好,有一株碧桃,滿樹雲霞,遠看跟著了火一樣。」不緊不慢、絮絮叨叨地說著生活中的一些瑣事,似乎懷裡的妻子隨時會睜開眼睛望著他微笑。兩人面對著新月湖,清亮柔和的陽光照在身上,宛如一對璧人。 雲兒遠遠避了開去,躲在一塊大石背後見了他們的背影,眼角泛紅,鼻子發酸。她相信,如果秦憐月一直不醒,他會永遠守候下去,每天抱著她看日出,看晚霞,說悄悄話,搜羅她喜歡的東西,樂此不疲。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到下午的時候,陽光斜斜照進屋裡,寧靜溫暖,楚惜風正在熬藥。雲兒蹲在一邊看著,半晌問:「楚大哥,你為什麼要殺燕蘇?」他漫不經心地答:「自然是因為有人要我殺他。」她想燕蘇是太子,有人要殺他也不奇怪,說:「我奇怪的是,你為什麼答應那個人去殺燕蘇。」金翎劍可不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平凡無奇的一把劍。楚惜風看了她一眼,沉聲說:「因為那個人手上有回魂草。」他如實告訴她,完全沒有隱瞞的必要。 饒是雲兒也聽過回魂草的大名。據說此草吸收天地之靈氣、萬物之精華,以雨露霜雪為食,長在不見天日的山澗深處,數百年開一次花,極其難得。又說回魂草周圍長年累月有一條赤練蛇在旁守護,以防鳥獸蟲魚的踐踏。此蛇力大無窮,劇毒無比,許多人葬身蛇腹,屍骨無存。有人說趁著花開時採摘下來,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若是平常練武之人吃了,頃刻間內力大增,武功突飛猛進。這樣罕見的東西,只能說可遇而不可求,她聽了只覺得玄乎,也不知是真是假。 雲兒默然,然後問:「你現在想怎麼辦?」她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楚惜風停下手中扇風的扇子,「哼」了一聲,說:「他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我楚惜風要殺的人,還從來沒有漏網之魚。」雲兒急了,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忙說:「哎呀,世上哪有回魂草,一定是假的。楚大哥,你別被人騙了!」楚惜風說:「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真的最好,萬一是假的,他應該知道欺騙我楚惜風的下場,別怪我到時候大開殺戒。」只不過殺一個人而已,管他是誰,對楚惜風來說,根本不算一回事。 雲兒愣愣看著他,這才是真正的楚惜風,俊朗深情的另一面,殺人不留行,行事狠辣無情,她澀澀說:「你為什麼不殺了我?」楚惜風看了她一眼,不殺她自然是另有目的,他淡淡說:「你很聰明,我喜歡跟聰明的人說話。那個太子殿下是你的情郎嗎?他對你可是好得很啊。可惜啊……」終究是一對苦命鴛鴦,這句話他始終沒有說出口。 雲兒大驚,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矢口否認,「不是,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我只不過是他身邊一個小小的婢女,你拿我是威脅不了他的。」她忐忑不安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有何打算。 楚惜風也不跟她爭辯,只淡淡說:「哦,是嗎?那咱們到時候走著瞧。」端起藥要走。雲兒腦袋急速運轉,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急道:「楚大哥,其實你大可不必殺他。你想啊,他是當今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什麼東西沒有?天下的奇珍藥材只要你想要,他便可以給你搜羅來,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不如化敵為友跟他合作如何?只要大家齊心協力,一定能將秦姐姐救醒的。」 楚惜風冷哼,「阿憐是我的妻子,救她是我一個人的事,要你們齊心協力做什麼!還有,他這個太子殿下當得窩囊透了,臣強主弱,內憂外患,徒有虛名。再說了,凡是天下有的靈丹妙藥、珍貴藥材,我哪一樣沒有?除了回魂草,我楚惜風全不放在眼裡!最後,我既然答應了別人,就一定要做到。金翎劍楚惜風一向一言九鼎,從不曾失信於人。」他眼睛盯著袖子上的那只纖纖玉手,神情越來越冷,眸中蘊藏殺機。 雲兒慢慢鬆開手,退後兩步,抬起頭直視他,輕聲問:「你非殺他不可?」楚惜風不答,想起忘了拿湯匙又折回去,冷冷說:「看在你叫我一聲楚大哥的份兒上,我就不為難你了。」他雖然沒有回答,卻等於是回答了,其意不言而喻,燕蘇他是殺定了。雲兒肩膀垂下來,無力地靠在門柱上,揉了揉太陽穴,賭氣似的說:「你要殺就殺吧,是生是死全看他的造化,跟我是一點關係都沒有。」楚惜風要殺人,她有什麼辦法?她不認為自己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佛法無邊,有阻止一切的力量。她只不過是一名武功低微的弱質女流,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唯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楚惜風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雲兒察覺到他話裡另有深意,問:「你想怎麼做?」燕蘇身邊守衛森嚴,不是想殺就能殺的,不然楚惜風一路跟蹤,也不用等到現在才動手,何況還有一個東方棄,更是難上加難。楚惜風走近她,斜著眼睛微微一笑,手指在她唇上輕輕一抹,充滿挑逗。雲兒從未被人這樣明目張膽地調戲過,霎時滿臉通紅,倒退數步,礙於他的淫威,又不敢拿他怎樣,只好斜著眼睛瞪他,又羞又怒又慌張又委屈,呆呆地說不出一句話。 楚惜風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若無其事地伸出手指,右手食指指腹上沾有一片米粒大小黑色的炭灰,挑眉道:「你臉髒了,快去洗洗吧。」雲兒看著他修長的身影在門外消失,恨聲罵:「無賴!」心裡感歎,怪不得有女人為了他連命都不要,整個一得了道的男狐狸精,專門生來禍害天下的女子的。 燕蘇只不過美得宛如天人,而楚惜風已經得道成魔,兩人各有千秋。迎著新月湖吹過來的清風,雲兒不禁打了個寒噤。天外天可以算是楚惜風的老巢,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為什麼他會帶自己來?還有楚惜風對秦憐月如此深情,世間其他的女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剛才那樣的舉動,分明是故意的,只是他本意恐怕與輕薄無關,而是戲謔成分居多。像楚惜風這類人,言行舉止如此反常,一定另有所謀,而且志在必得。也許從他帶自己來天外天的那刻起,就沒打算過讓自己活著離開。 雲兒想到此驚駭不已,轉身便跑,沖到秦憐月房間一看,楚惜風不在,喂完藥的空碗放在桌上,一向掛在窗前的金翎劍也不見了。她回過神來,對,她不能再留在這兒坐以待斃,趁他不在,她要逃。雲兒提起腳,往來時的路疾奔。她站在漫山遍野、一望無際的花海裡,左顧右盼,辨不清方向。她明明順著太陽的方向走的啊,可是無論怎麼走,總是繞不出這片花海。她不再覺得這些盛放的鮮花姹紫嫣紅,美麗無邊,只覺得自己像是闖入了無垠的沙漠,絕望而無助。 天色漸漸暗了,橙紅色的太陽在山頭一點一點隱去,四周寂然無聲,她頹然倒在地上,馥鬱的花香令她頭昏腦漲。這才明白,原來這片一眼望不到邊的花海不只是點綴,是天外天的門戶,還是一種極厲害的奇門八卦陣,不知道陣法的人,任憑你怎麼走都走不出去。怪不得楚惜風這麼放心地把她留在這裡,也不怕她逃。她順手摘下一朵茶花,通體潔白,碗口般大,一層花瓣壓著一層,品種罕見,極其難得,冷笑著說:「要知道看花容易栽花難,這麼多的花兒,費了不少心血吧,要是一把火燒了呢?」真以為能把她困在這裡出不去?也太小看她了。 就在雲兒尋思怎麼將這片花海付之一炬的時候,楚惜風款款來到她跟前,皺了皺眉說:「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她躺在地上,閉著眼睛說:「你不覺得這裡漂亮嗎?」他看著她,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說:「既然你這麼喜歡它們,葬身於花海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死法。」 楚惜風不等雲兒反應過來,金翎劍劍尖已經指在她胸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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