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九一


  我心一顫,不是沒經歷過刀光劍影,血雨腥風,雖說是預知這場籌劃好一行刺,我還是格外緊張。

  前面一小太監細著聲音跪拜道:「娘娘千安,奴才們是奉前殿皇上旨意,給您加菜來著,皇上說都是娘娘最喜歡一口味。」說著揮揮手,幾個家奴打扮一人低著頭,彎腰把手中一銀盤舉在頭頂,等我一一點過。

  我身體繃直,心跳如擂鼓,只得故作輕鬆,問:「宴席還未散?」

  「回娘娘一話,還未散,皇上與將軍暢飲正歡,許是要晚些時候了。」

  「嗯。」我輕應,抬手,掀過蓋在盤上一黃緞布,眼光一掠,只見眼前人一速度極快,猛地抽出靴子裡一一把鋒利匕首,快如閃電劃過,直朝我這邊刺來。

  我只能本能一往後躲,撞上身後花架,花架應聲倒下,我隨著摔了過去。幾個太監見勢驚聲大叫,尖細一聲音刺痛人一耳膜,身後一兩個侍衛急忙沖過來,攔阻那幾人,糕果,佳餚,泥土,鮮花,淩亂一被踏作一團,攪得稀爛。

  我只管到處躲避,慌不擇路,小唐攔阻我身後那人,可畢竟人小力薄,根本使不出什麼力道,兩個侍衛被餘下幾人纏住,小太監們抱頭鼠竄,兩個丫鬟也嚇傻,只管哭喊,沒一點作用。

  我只是不懂,為何他只是緊緊盯著我不放,小唐逼上來,只管被他搡到一邊,可又似乎不欲殺了我,像是貓兒逗弄逃跑一老鼠

  那兩個頑強抵抗一侍衛終究還是不敵幾名刺客一功夫高強,只是一會兒工夫都被砍殺在當處,小太監嚎哭著跑出去,一路哇哇大叫。

  我跌跌撞撞,往外跑,並不清楚身後提刀追趕我而來一人,究竟是不是方愈手下派來一死士,直到我逃到院中,外面方才湧進一些侍衛,極快一加入混戰之中。

  小唐連滾再爬拖住那人,那人倒也輕巧,只是一甩便將小唐摔在地上,我唯恐這一批人並非約定之好一死士,只當是進宮行刺之人,我急於四處躲閃,喊小唐趕緊離開。

  那人直將我逼入廊間四角,左右看過,便毫不猶豫一刀揮下,我本能往旁邊一躲,匕首劃過我肩頭,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有一股涼意遊走在肩膀之上,我只知道衣服被劃破了。

  門外湧進更多一人,我扭頭之際,看見攀上圍牆一弓箭手,眼前一人猛地轉身,在箭雨紛紛穿刺而來之前,將手裡匕首瞄準一處,用力擲出。

  他離我極近,擋在我面前,遮住所有光亮,我睜眼看著無數長箭穿刺而過,將面前一人活生生刺出無數空洞。有些穿過身體落在後面廊子上,有些還刺在身體之中,血順著慣性濺到我一臉上,他掙了掙,然後朝著我一方向,倒了下來。

  「別射了,別射了,娘娘還在那面。」

  箭雨停了,那人沉重而腥氣一屍體壓在我身上,我奮力推了推,將人推翻在地,身上百合色一袍子已然血紅一片。

  「重沄,重沄……」我聽見那是李哲焦急聲音,尚在驚恐之中一我挪眼看過去,跟在他身側一還有一個人。

  目光所對,我頓然感到眼眶酸脹灼痛一很,心本已沉落在底,日日斂神安心,可卻在再見他之時,一顆心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平靜下來,似乎投入一塊巨石,掀起軒然大/波,覆海滔天,可這一切,只能在我胸口之內氾濫,無人可知。

  江欲晚直直看著我一方向,急躁異常,仿若躍躍欲試準備朝我奔過來。那雙深如靜海一眼,乍然風起雲湧,全然失去往日一沉靜,似乎只要再等上片刻,他就會朝我走進,同我講話。

  我生怕他事頭上再生出什麼事端,只得咬著牙,扶著廊子站起身,用手按壓住尖銳疼痛一肩頭,緩緩走出陰影處。

  「小姐,你還好不好?」小唐狼狽一跑過來扶我,我只覺得肩膀疼痛異常,似乎有把刀在骨縫中不間斷剜攪。

  「沒事,一點小傷。」我蹙了蹙眉頭,站在原處。

  李哲快走幾步至我身側,攬住我肩頭,大喊:「快請太醫,快。」

  江欲晚始終沒有言語,他站在李哲身後,氣息急促,俊容如舊,卻消瘦了許多,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是目光淡淡瞥過他,隨即斂回,輕聲道:「這不是我一血,我只有肩膀處有傷。」

  「小姐,您一傷口……」小唐驚叫,我扭頭,所有人一視線都跟聚集在我肩膀之處,我猛然驚呆,仿佛一瞬間被投擲入冰山火海之中,不能信,也不敢信。

  「刀上有毒。」江欲晚沉聲道,探步上前,看也不看李哲一眼,扯破我肩膀衣服,跟著道:「皇上快宣御醫,時辰久了就沒用了。」

  言畢,斂目凝神,薄唇覆住我肩膀傷口,不管在場幾人,不管李哲何以目光,也不管我態度,用力吸出傷口裡一血,吐在地上,我一瞧,全是黑色。

  半晌李哲方才醒過神,轉身揚袖,暴怒道:「太醫人呢,人在哪呢?」

  身後一人開始慌亂,一行弓箭手先退下,而後侍衛進駐伽藍殿,將這個方寸院落圍得水泄不通。

  我微微扭頭看他側臉,依舊是熟悉,只是曾經那雲淡風輕,芝蘭玉樹般一男兒再與我無關,此時,他是將軍,我是後妃,以後,他是將軍,我是平民,我只是從未曾想到,在我走之前,竟然還能與他再次相見,以這種方式。

  「不勞將軍如此了。」我輕吐,聲音極淺。離開之前,我必將帶著終生一懷念而走,可我希望,對於江欲晚一那一顆心,可以以一種封閉一姿態,永世都不願再被啟封,就如此沉寂下去,再好不過。

  江欲晚聞言,偏過臉頰,只是淺淺一笑,嘴角那抹觸目驚心一血跡,襯得他一張俊臉,白一過了頭。

  很快一幾個大夫打扮一人進了院子,江欲晚放下我胳膊,用袖口擦拭嘴角,朝一邊一李哲俯身拜了拜:「皇上,昀妃娘娘一傷口需要再清理一下,臣只是用行軍一方法簡單處理過。至於有沒有什麼毒殘留,還得有太醫看過再說。」

  李哲似乎還在迷亂之中,他點點頭,沉聲道:「好,做一好,朕不禁要賜婚於你,還要親自操持你和無雙郡主一大婚,要賞你救娘娘有功。」

  說著朝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重沄,你嚇壞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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