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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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平是獄吏,曾經做過慕容德的手下。據史書記載,呼延平曾經得過死罪,被慕容德赦免。為報答慕容德之恩,他冒滿門抄斬之罪,救了段氏。呼延平帶著公孫氏和段氏,還有自己的小女兒逃到羌人部落。幸好前秦已經大亂,無暇追捕他們,段氏便在羌人那裡生下遺腹子慕容超。 可是,根據我在破廟裡聽到的對話,我能感覺出呼延平冒死相救絕對不只是為報恩,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愛上了美麗溫柔又有氣質的段娉婷。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有婚姻之實,但段娉婷對呼延平的感恩之心可從她日後讓慕容超娶呼延靜上看出。 我跟呼延平和段娉婷站在窯洞外,向他們說明了來意:「妾身乃龜茲法師鳩摩羅什之妻。法師悲憫,願舍糧救災。但災民眾多,為免擁亂,需要人手幫忙。不知這位大哥可否招募十幾個力壯一些的男子,這位夫人是否可助妾身分糧。工錢怕是無法出,但是一定讓幫忙之人能吃飽。」 他們詫異地對視,再看向我,滿臉感動。呼延平雙手抱拳單膝下跪:「法師與夫人如此慷慨助人,呼……嚴平感激不盡。嚴某定盡全力,任法師與夫人差遣。」 和他們說完話,我一邊低頭思考明天如何賑災,一邊快步走回王宮。這個時候,羅什應該下班了,我得趕在他回去之前回到我們的住所。剛才已經跟呼延平說好,他會去找人,明天一早我先到破廟跟他集合,然後我們去饅頭店提貨。 我已經根據災民數量向城裡所有饅頭店下了訂單,一下子把帶在身上的錢都花完了。因為災荒,這幾天糧價漲得厲害,比平常貴了一倍。而我知道,現在的糧價還遠未到歷史記載的最高價。史書上並未記載呂光是否開倉放糧,但願羅什能說服他。否則,以我們自己的財力,畢竟有限。 我正悶頭想著,沒注意前面的狀況,在宮門拐角處突然撞上一個人。他胸口硬邦邦的護甲撞得我頭疼。我搓揉著腦門齜牙咧嘴地抬頭看,然後我和那人一同呆住。 方闊張揚的臉,鷹隼一般深不見底的眼,居然是沮渠蒙遜,他帶著一隊人正要出宮。我心裡正暗叫不好,整個人已經被一隻狼臂拖到寬闊的胸前。他的個子比羅什稍矮一些,卻孔武有力多了。 「小美人,居然在這裡碰上你!正想著如何找你呢。」他只用一隻手臂便圈住了我,繃緊的肌肉鐵鉗一般掐得我生疼。我像只可憐的螞蟻,無謂的掙扎只是給他搔癢癢。 「放開我,我早已嫁人了!」 「哦?是嗎?真是可惜。」他嘴角帶著嘲弄,仰頭大笑,「不過我們匈奴人可不在意這些,嫁人又如何?搶過來便是了。你男人要有本事,我等著他來搶回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我往外拖,我掙不脫,已經被他拖到了宮門口。我急中生智,貼近他耳邊低聲說:「上次在街頭戲已做足,這次又想做給誰看呢?」 他整個身體一凝,腳步滯頓,蹙眉看我,陰霾的眼底流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這會兒我可不能示弱,回瞪著他,毫不避忌地跟他對視。他把我拉近,滿面帶笑地佯裝要吻我,卻在我耳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問:「你到底是誰?」 我正從他語氣裡的陰冷覺出脊背的寒意,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穩重的聲音:「不知沮渠小將軍對拙荊有何指教?」 ——注解—— ①《晉書·慕容超傳》:「慕容超字祖明,德兄北海王納之子。苻堅破鄴,以納為廣武太守,數歲去官,家於張掖。德之南征,留金刀而去。及垂起兵山東,苻昌收納及德諸子,皆誅之。納母公孫氏以耄獲免,納妻段氏方娠,未決,囚之於郡獄。獄掾呼延平,德之故吏也,嘗有死罪,德免之。至是,將公孫及段氏逃於羌中,而生超焉。」 六十六、西涼國主 羅什站在不遠處,僧衣迭迭,清雅淡定。沮渠蒙遜回頭看看我,再看看羅什,眉頭攏住,一臉驚訝。我趁著他失神,掙脫他的手臂,快步走到羅什身後。 蒙遜大張著嘴,有些語結:「法師乃化外之人,居然學俗子娶妻……」 羅什對著他雙手合十,微微鞠躬:「明心見性,然後五蘊皆成佛性。欲界諸行為緣所生,羅什與妻,便是因緣①之果。」 蒙遜嗤笑,滿眼不屑:「以因緣二字,便可沉湎幻化世界,法師何以服眾?」 羅什粲然一笑,朗聲道:「直照空有,行空不證,涉有不著,故名方便。萬事萬物皆有因緣,真空俗有兩面,無不是萬物之本來性相。只要洞察諸法空和諸法有,便能居五塵而不染,處眾穢而常淨。入生死而無所謂,于諸榮辱心無憂喜。」 蒙遜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些許動容,沉思片刻,又對我瞥來意味深長的一眼,微微頷首:「入生死而無所謂,于諸榮辱心無憂喜。法師果然是睿智之人,難怪能出塵入世而保持佛心,蒙遜受教了。」 我心中一動,蒙遜果然是熟讀文史,心思機敏,跟其他單靠蠻力的匈奴人不是同一檔次。難怪男成、段業,還有呂光都忌憚他。 羅什再寒暄幾句,便與蒙遜告辭。蒙遜一直轉著犀利的眼珠看我,那種探究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羅什帶著我回到住處,看見周圍無人後便沉著臉說:「艾晴,莫要再去招惹這樣的男子。」 「我沒有啊……」有些委屈,兩次都不是我去招惹的。蒙遜也只是演戲,碰巧對象是我而已。 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想到他應該看到了蒙遜故意裝樣子親吻我的那一幕,心裡惴惴:「嗯,羅什,你看到的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跟他沒有任何……」 「艾晴!」他柔聲打斷我,「你是我妻,怎會不信任你?」 我心裡真沒底,咕噥著:「那你還板著臉……」 他滿臉倦色地坐下,伸手拿茶壺:「艾晴,呂光不肯開倉放糧。」 原來是為這事煩惱。我噓口氣,幫他倒茶:「為什麼?他不知道流民饑餓,逼急了便會動亂,于他有何益處?」 「他當然知道。」他重重吐出一口氣,眉頭攏起,鬱悶地說,「酒泉太守宋皓,南郡太守索泮,西平太守康寧,還有先前逃脫的王穆,均已反。呂光稱王不到兩月,便叛亂四起,他要留著糧打仗。河西鮮卑禿髮部,盧水匈奴沮渠部,帶領幾萬部族前來投奔,條件之一也是要糧。呂光為了招撫這兩部,已答應撥糧。流民在他眼裡,根本無暇顧及。」 看他愁容滿面,鬱結於胸。依他的脾氣,今天朝堂之上肯定又跟呂光發生爭執。溫柔地為他按摩太陽穴,輕聲說:「呂光不給糧,我們就自己解決吧。先用我們自己的財物抵擋一陣,然後想辦法讓城中大戶捐糧賑災。」 他點頭,回身望著我:「明日我便去說服文武官員,讓他們捐錢。」說著握住我的手,眼光灼灼,「艾晴,不要讓一個災民餓死。」 我呆住,這不可能。可是…… 我依舊點點頭,心情瞬間變得沉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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