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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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蘿蔔靈巧地躲過了一勺水,卻殃及池魚,濺濕了我的裙擺。「走,艾晴!」一把被蘿蔔抓過,他眼裡跳躍著歡快,「我們潑水去!」 他又拖著我回到國師府。院子裡居然有了一輛裝飾好的馬拉平板車,車上也是一大桶水。他招呼一聲,一個年輕小夥就樂呵呵地上車駕馬,又上來兩個人專門負責吹嗩呐。他把我扶上車,然後自己縱身一跳,姿勢瀟灑。上車後他塞給我一個勺子,對著駕車的喊一聲「走咯!」馬車起步,嗩呐響起,我們就這樣巡街潑水去了。 我在泰國也經歷過泰曆新年——宋幹節,也就是大家熟悉的潑水節。那天曼街上到處有人拿著水槍,馬路上一輛輛皮卡車,音樂聲放到最響,年輕男女不停從大塑料桶裡往行人身上潑水。到人多的地方,就停下來打場水仗。有時跟公交車並列了,就往公交車裡潑。被潑的人摔摔臉上的水,樂呵樂呵的。不過我那次只是作為旁觀者一直在旁邊看,雖然也被潑了,還有一群不認識的泰國人,跑到我面前在我臉上塗一種白色的粉,但是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切身融入進去。 一路上到處都是潑水的人,我們朝街上的人潑,他們也朝我們潑。遇到馬車交會,兩匹馬車就會停下來先打一場水仗,嘴裡還不停地說著吉利話。剛開始我還挺斯文的,舀一點水灑在人身上意思一下就行了。後來自己被潑多了,全身盡濕,我也豁出去了,大勺大勺地招呼別人,然後左搖右擺地躲避明槍暗炮。現在是夏天,龜茲氣候又乾燥,水潑在身上,沒什麼不舒服。反而沖掉了汗。我大聲尖叫著,從來沒這麼開心地玩過。街上還有人拿著用木筒做的水槍,一推活塞,就能把水柱打得很遠。有人沖我開了一槍,我躲,結果在晃悠的馬車上沒站穩,朝一旁跌下去。 我沒跌下馬車,而是跌進了一個熱氣騰騰的懷抱。他的淺灰色眼珠近在咫尺,眼光在我身上掃視,從頭看到腳。我突然意識到,我的衣服緊身貼著,拿言情文裡常用的詞,就是「曲線畢露」。除了眼睛,看不到別的,但可以想像這個大蘿蔔現在會是什麼表情。我的臉有點燙,幸好帶著面具,趕緊掙扎著起身。他這次倒也沒像往常一樣吃我豆腐,只是慢悠悠地盯著我,歎了口氣:「艾晴,你的胸實在太小了……」 一大勺水從他頭上淋下。我當然不能跟那群龜茲波霸美眉比啦。 「不過,聽說多搓搓可以大一些。」 第二勺水伺候他。 他摔摔頭,褐紅色的鬈髮濕淋淋地貼在頭髮上,不怕死地又添一句:「我可以幫忙……」 水已經不管用了,我直接沖上去,掐死他算了,免得留在世上禍害人。 馬車慢慢悠悠在城裡走著,我們的水很快就用完了。弗沙提婆叫馬車停下,他和那幾個小夥子把空水桶搬下,去流經王城的銅廠河支流打水。我跟著一起跳下車,幫他們舀水。弗沙提婆剛才比誰都玩得瘋,全身濕透,夏天的薄衣服貼在身上,裡面緊繃的肌肉隱隱顯露出來,背後的倒三角更是明顯。 這性感的男人,看我直愣愣地盯著他,湊到我耳邊輕聲說:「別在這裡用這種眼光看,回去有的是時間。」 我臉紅得無處藏,立馬又伺候他一勺水。他靈活地躲開,背後一個無辜的人受害了…… 那個人衣服原本是幹的,現在被我潑濕,有點狼狽地向後躲。他個子高瘦,穿著月白色束腰短袍,帶一個獅子面具,渾身居然有著不可言喻的飄然氣質,即便是在這麼多人中,仿佛,他也是孤單的。我心頭狂跳,亟亟地看向他眼睛,他卻早已轉身離去。我想追,被弗沙提婆揪住。愣了愣神,我輕搖搖頭。一定是錯覺,他怎麼會來呢?再說,那個人明明是略帶褐色的披肩髮。可是,為何看見那樣一個孤獨的身影我會難過?連弗沙提婆的調笑,都沒精神去還嘴了。 馬車再次前行,我曾住過的客棧,一晃而過…… 我們終於回國師府了,弗沙提婆仍沒玩夠,還叫叫嚷嚷要再去潑。都瘋了一整天了,這傢伙,玩性還真大。 進了門,就覺得氣氛有些異樣,僕人們好像都有些嚴肅。一襲褐紅僧衣,一個萬世孤獨的高瘦身影,站在院子裡凝神對天。聽見我們的聲音,轉過身,風輕雲淡…… 那一刻,我的眼濕了。羅什,我有多久沒見你了?久到我以為有一世的漫長。 他的眼波,在我身上流轉。臉頰上,紅暈飄過。我還是渾身濕透,在弗沙提婆面前我還無所謂些,在他的目光下,我居然有些心跳,有些燥熱。臉,不由自主低了下來。 我臉上覆著的面具被揭開,肩膀上又搭上了蘿蔔的爪子:「大哥,你看看誰來了?是艾晴,我們的仙女。消失十年終於回來了。」 羅什眼睛一抬,看向我。些許驚訝,迅速隱去。對著我,雙手合十,平靜地一鞠:「羅什拜見師父。」 他竟然以這麼正式的方式在弟弟面前待我。我有些錯亂,不知該怎麼回應,怔怔地望他。 「快去換衣服吧,瞧你,都濕透了,當心著涼。」弗沙提婆第一次用這麼寵溺的語氣跟我說話,我尷尬地望向羅什,他卻眼波不驚,看不出一絲表情。 我一下子無端煩躁起來,覺得弗沙提婆放在我身上的手似乎長了荊棘,刺得我憤悶地摔開,疾步向房間走去。 聽見弗沙提婆在身後訕笑:「女人麼,就愛無緣無故發點小脾氣……」 羅什突然出言打斷他,語氣有些凜冽:「你也去換了衣服,等會兒到父親房裡來,我有事要說。」 我換了乾淨衣服,披散著濕發在院子裡踱步。兩兄弟現在都在父親房裡,不知羅什要跟他們說什麼。我的心到現在還是淩亂,他今天為什麼來了?他的小乘師父盤頭達多還在他那裡麼? 正在心神不安,鳩摩羅炎的房門打開了,弗沙提婆臉色發白地出來,看見我,默默地走近,然後將我一把摟入懷中。我咬牙掙扎,這次一定不能讓他得逞,我絕不想讓羅什看見這樣的情形。 「艾晴!」弗沙提婆強按下我的掙扎,聲音哽咽,「母親她……過世了……」 我心中一凜,忘了掙扎。原來,他回來是為了通報家人這件事的……眼睛抬起,看到他正站在父親房門前的臺階上。天色已暗,昏黃的光線籠著他,勾勒出寂寥的弧線。 「大公子,你的房間已經打掃好了。」鳩摩羅炎讓家中所有僕人都稱呼羅什為大公子,即便羅什早已是名震西域的大法師。父親這麼做,是想要提醒兒子:在家中,他仍有一個世俗的身份麼? 他略一點頭,下了臺階向自己房間走去,無視院子中間的我與弗沙提婆。經過我身邊時,我看到他嘴角緊抿,目光清冷,仿佛俗世一切都與他無關。我心一擰,痛得落下淚來,用盡所有力氣掙脫弗沙提婆的鉗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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