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二六三


  我不習慣與人如此親近,一到亭子,連忙掙開他的手,退後幾步。

  他似是也沒在意,徑直走到亭邊,背對著我,望著底下的風景。我看著他的背影,清瘦中透出骨子裡的尊貴與堅毅,感覺他這樣的人,天生就應該站在高處,俯視一切。

  「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嗎?」我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他眸光微側,卻並未回頭看我,只淡淡道:「在這個皇宮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你若不說,我又何須問?」

  從那以後,我們的話漸漸多起來,而我,也變得有生氣,笑容時常不離唇角,雖然那笑容隱藏著苦澀。

  我們經常在一起練劍,練到滿頭大汗,然後就坐在草地上靠著彼此休息。往日感覺到枯燥無邊的日子,因為另一個人,而變得有了意義。

  我掙扎在愛情和仇恨裡,找不到自己的路。我知道終有一日,我會嫁往臨天國,我一直在期盼,而如今,卻開始害怕那一天的到來。那時候的我,做夢也想不到,那裡會有那麼一個人將成為我一生摯愛!

  在容齊死後的那兩年裡,我時常問自己,假如我沒有失去那十七年的記憶,帶著對容齊的感情,我是否還會義無反顧的愛上無憂?

  我一直找不到答案,可是,當我的靈魂離開軀體,當我看到無憂出現在我的床前,我清晰感受到他內心湧現的無法承受的痛楚,仿若世界被毀滅般的絕望……那一刻,我想我知道了,無論我是否失憶,我都會愛上他!因為他是宗正無憂!一個可以為我生、為我折去驕傲、負盡天下的男人,我拒絕不了他!

  我這一世,註定要虧欠容齊。他是那麼優秀!他為了我,付出了鮮血和生命,我為他心甘情願服下「天命」,因他的死亡而悲痛到留下心悸的毛病,儘管他為我付出的感情沉重到我無力償還的地步,但我最終還是將我的命還給了他。我想,這樣,我就能少一些虧欠,可是,我卻更加愧對無憂!

  那一日,黃昏殘陽被抹上一層哀愁,籠罩著整座皇宮。秋日的冷風,無情的拍打著窗子,吹落枯黃的梧桐葉飄墜了滿園。

  我的靈魂漂浮在空中,看著我的孩子搖晃著我的屍體,惶恐無助的哭泣,我心痛至極,我多想再附上那具身體,睜開眼睛告訴他們:「別哭,母親還在。」我一次又一次穿過那具冰涼的屍體,怎麼也無法與之合一。

  當無憂踏進那間屋子,他不敢置信的站到我面前,怔怔的望著那全無氣息的屍體,沒有悲痛到流淚,沒有絕望到崩潰,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安靜得讓人害怕。他什麼都不做,只輕輕的輕輕的說了一句:「阿漫,我……回來了。」

  如果靈魂還有生命,如果靈魂可以哭泣,我一定會哭到無法呼吸。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他的生命在枯萎,我仿佛聽到了他的心砰然碎裂的聲音……他是那樣的絕望,絕望到連悲痛都沒了力氣。

  我伸出手,想安慰他,可無論我如何努力,我的手只是穿透他的身體,無法碰觸他,我的擁抱……他再也感受不到!

  番外魂歸(二)

  大婚那日,漫夭一直跟在宗政無憂的身邊,看著他抱著她的軀體走過京城裡一條又一條街道,在鋪滿鮮花的紅地毯緩慢地行走著。他望著懷中人的目光是那樣的溫柔,他唇邊的笑容蕩漾著幸福和甜蜜……可她的心卻像是被浸了天底下最苦澀的藥汁,無以言說的酸澀苦楚,無止境的蔓延在她的靈魂之中。

  洞房花燭,本該是甜蜜而纏綿的夜晚,他卻抱著一具冰冷的身軀,睜著空洞的雙眼目無焦距地望著正烈烈燃燒的龍鳳紅燭,度過了漫漫孤寂的大婚之夜。

  那一夜,他以為悲痛絕望的,只有他一個人,殊不知,她其實就在他身邊,就站在他的床前,雙手捂著嘴痛哭卻無聲出口。

  她多希望此時能有一具軀體暫借她同他說幾句話,不管那具軀體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抑或是美是醜……都不要緊,她只是想讓他知道,她其實從未曾離開過,她一直在他身邊陪伴著他,可是,這對她而言,僅僅只是個奢望罷了!她能做的,就是憑著她對他的執念不讓靈魂離去,以這種最無力的姿態與他相守。

  窗外的風忽然大了起來,將窗子吹開一條縫隙,冷風灌入,床幔輕擺,燭光搖曳,欲滅不滅。

  宗政無憂懷中女子的身軀一如從前那般柔軟,他的手觸摸著她蒼白的臉龐,肌膚依舊細膩光滑,只是不再有溫度。他拉過被子,將她蓋得嚴嚴實實,他想,這樣,她能否能暖和一點?

  皇帝大婚,罷朝三日。而這三日,他守著他心愛的女子,未曾踏出寢宮一步,也不准任何人進來打擾。

  第三日傍晚,雲思宮,寢宮外。

  蕭可牽著念兒的手,憂心忡忡的望著寢宮之門,愁眉不展。

  九皇子抄著手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一雙朗眉緊皺,腦子裡不停轉著,找個什麼理由才能進去看看到底有沒有事?斜眼看向站在前面的宗政贏,那個跟七哥長得有七分相似的小人兒。他繞到宗政贏面前蹲下,望著這小鬼連老天爺都要嫉妒的小臉蛋,總想伸手捏一把。

  手剛伸出來,宗政贏立刻往後退開,斜著鳳眸警戒地看著他。

  九皇子一招沒得手,也不鬱悶,他看著面前的小人兒,明亮的眸子閃爍著算計的光芒,拿出一個長輩的姿態,用膩到令人心裡發毛的聲音哄笑道:「小贏兒,猜猜你父皇這幾天在屋裡做什麼呢?」

  宗政贏看到他那笑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垂了長長的眼睫,想了想,茫然的搖了搖小腦袋。

  九皇子豎著食指,佯裝認真思考,進而恍然大悟般的一拍手,笑道:「啊!一定是你母親醒過來了!你快進去看看!」

  宗政贏先是眼光一亮,然後又暗下來,挑眉看他,稚氣的聲音反問道:「九叔叔為何不去?」

  九皇子一怔,暗道:「這小子有點鬼心眼!不好騙!他眼珠一轉,又笑道:「我……哦!我是個外人嘛,不方便進你母親寢宮,你是她兒子,當然是你進去看!快去快去!」他連聲催促,拉過宗政贏小小的身子,將他推去。

  蕭可睨著他,目帶鄙夷,涼涼道:「你什麼時候把自己當過外人啦?可真稀奇呀!瞧瞧你,自己不敢進去,騙一個三歲小孩子替你開路,你丟人不丟人啊?」

  九皇子回頭瞪她,惡狠狠的咬牙,「臭丫頭,你不開口說話,我不會當你是啞巴。他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是七哥和璃月唯一的兒子!只有他進去……才是最安全的!」

  蕭可不認同道:「我看不一定吧,這些天,也沒見皇上對贏兒多好啊!自從皇上回來到現在,跟贏兒說過的話沒超過三句,每句不超過六個字。你讓他進去,萬一皇上生了怒,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對得起公主姐姐嗎?」

  九皇子面容一僵,一張臉就緊緊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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