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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七


  「太后,皇上來看您了。」貼身丫頭進來稟報,太后神色不動,眼都不睜一下,淡淡道:「讓他進來吧。你們都退下。」

  「是。」宮女們退出去,啟雲帝緩緩步入。走到她身後七步遠停住,未曾施禮。

  太后依舊是那坐姿,表情不變,只緩緩睜開雙眼,那眼中的神色,與她面上的慈和表情完全不同,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果敢和銳利。

  「跪下。」沒有溫度的聲音,直接下達命令。

  啟雲帝眉頭一皺,一撩衣擺,在原地跪了。

  太後頭也不回的問道:「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啟雲帝不復平常的溫潤儒雅,面無表情道:「兒臣不知。」

  「你不知?這幾年,你是怎麼了?不但不想著報仇,還處處跟哀家作對。倘若哀家今日沒有找到你,你是否決定永遠也不回這個皇宮,就留給哀家一具屍體?」太后起身,轉過身去看他,面色陡然嚴厲,眼神慍怒。

  啟雲帝的目光越過她,望著前頭的那尊佛像,眼光一動不動,面上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母后無需動怒,其實母后在意的,並非是兒臣回宮與否。兒臣,也不想與母后作對,只是,母后讓我來到這世上,賜予我仇恨的使命,然而,那些仇恨報與不報,對我而言,並不具有實際意義。因為,它改變不了我的命運。而我的命運,在我還未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母后就已經為我定下了。」

  太后眼光微變,撥弄著佛珠的手頓了一頓,她手指緊緊按住的珠子散發著寂遠幽黑的光亮,仿佛冥冥之中註定的命運的眼睛,肆意的將天下蒼生囊括在目。她緩緩朝他面前踱了幾步,沉聲緩問:「報仇沒意義,那什麼才有意義?他們令你承受了這麼多年病痛的折磨,無法施展你一統天下的宏偉志願,你不很嗎?」

  啟雲帝眼神慢慢垂下,望著膝下冷硬的地轉,映在眼中土灰般的顏色。如果仇恨能改變命運,那他為了心中所願可以努力的去恨。但,人生一世最可悲的,莫過於不知自己來這人世走一遭究竟意義何在?難道僅僅是為了等待死亡的降臨嗎?他曾經胸有宏志,坐擁江山平天下,與愛人共享,只可惜,命不由人萬事休。

  他抬眼,太后嚴厲的目光直射向他的眼睛,他絲毫不避,忽然站起身來。

  太后面色一沉,斥道:「哀家沒讓你起來。」

  啟雲帝淡淡看她一眼,對她的斥責充耳不聞,只若無其事道:「兒臣累了,想回宮休息,就不打擾母后修身養性。」他說完就轉身,太后在他身後冷了眼光,盯著他的背影,啟雲帝突然又轉過身來,對上她的眼,恢復了平日的溫和,笑道:「依兒臣看,母后這佛……不念也罷,要想求得安心,佛,幫不了您。哦,還有,限母后三日之內把孩子送到朕的寢宮,否則……」

  太后挑眉道:「否則如何?」

  啟雲帝道:「否則,休怪朕,不念母子情分。」

  太后忽然笑了起來,嘴角的笑意遠遠遮蓋不住眼中的怒氣和恨意,她抬高下巴,「你要如何不顧情分?哀家倒想聽一聽。」

  啟雲帝目光深沉,道:「母后似是忘了,朕,才是這個國家的皇帝。」

  「皇帝?」太后好笑道:「皇帝不是已經死在烏城那場戰爭裡了嗎?哀家與滿朝文武一起為皇帝發的喪。」

  啟雲帝笑容微冷,「那又如何?朕現在站出去,還能有人不認朕這個皇帝不成?即使有些大臣不認,但朕不信,所有的大臣都能昧著良心否認朕這個皇室唯一的血脈,甘願屈服于一個女人的淫威。」

  「你!」太后雙眉一橫,明顯動了怒卻又極力忍住,她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齊兒,你就這點出息?!竟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孝道,屢次拂逆哀家之意,你可記得,母后是怎樣辛苦才扶你坐上這個位置?你就這樣報答哀家?」

  啟雲帝眉頭微微一動,「母后扶朕坐上這皇位,到底是為朕,還是為母后你自己?我想母后心裡最清楚。兒臣以為,這二十多年,我為母后做的已經夠多了。」

  「你,」太后兩眼一眯,「哀家把你生到這世上……」

  啟雲帝目光一沉,陡然截口:「朕寧願母后從來沒有把我生到這世上!」他的聲音要多冷,有多冷,灰色的眼眸沉中帶痛,悲哀無比。

  太后愣了一愣,擰眉望他,啟雲帝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胸腔內潮湧的波動,語氣冷淡道:「母后歇著吧,兒臣告退。」說罷轉身就走,再沒看太后一眼。

  太后望著他那離去的背影在這個秋末黯淡的陽光中投下寂寂寥寥的影子,目中湧現一陣複雜的情緒。

  這個世界,什麼都缺,唯獨不缺恨。

  她收起手中的佛珠,轉身走進裡屋。

  那是一間看不出何處是牆何處是窗的屋子,屋內一盞燭燈被厚厚的燈罩罩住,微薄的燭光只能隱隱照出椅子和地面的區別。

  屋內裡側牆邊,有一張桌子,桌子擺著一盤殘棋,盤中黑白子交錯成複雜的局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結局(三)

  二人躲過周圍的侍衛,悄悄出了長樂宮,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那裡比長樂宮更冷,遠遠的便能感覺到一股透骨的陰寒之氣。如果她猜的沒錯,這座破落陰森的宮殿應該就是後宮女人的噩夢之地——冷宮。她確定她沒來過這個地方,但是看了一圈周圍光禿的樹枝,蕭瑟的景致,她覺得很熟悉。

  啟雲帝帶著她從一側稍矮的院牆躍進去,穿鎖在空寂而寒冷的院落和大殿。院中乾枯的落葉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無人打掃。她一腳踩上去,腳下便發出細微聲響。冷風掠過,將枯葉卷起,在他們周圍紛紛揚揚。偶爾有一片劃過她的臉頰,微微的疼。

  他皺眉,抬手撥了一下,眼光不經意掃過院內一側,看見一塊不大的青石殘碑,似乎曾在她夢裡出現過。她愣了愣,眼光微抬,忽然瞥見那碑石上有一隻腳,纖細的腳踝慢慢騰空,她順著往上看,只見石碑後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下一個嬌小瘦弱的身體在空中飄飄蕩蕩。那是一個小女孩,七八歲的模樣,女孩吐著長舌,圓瞪著眼睛死死的看著她,涼白的月光照著女孩猙獰恐怖的表情,讓人禁不住身子以顫。

  她不由自主停住腳步。

  啟雲帝見她不走了,眼睛盯著一個地方看,便順著她的目光望了一眼,疑惑道:「容兒,怎麼了?有何不妥嗎?」

  漫夭回神,閉了下眼睛再睜開,那裡又什麼都沒有了。

  是她眼花了?可是剛才那情景感覺那麼真實。

  「這裡看起來好熟悉,」她不自覺的喃喃出聲。

  啟雲帝神色微怔,繼而無事般的笑道:「你忘了?你在這裡住了十幾年,自然會覺得熟悉。」

  漫夭一愣,她是真的忘了。怪不得會有那麼奇怪的感覺,原來又是容樂的記憶。她皺眉道:「你帶我來這裡見什麼人?」

  啟雲帝道:「你的一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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