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二〇七


  宗政無憂望著蜷縮到被子裡的昭雲,目光陰驁沉鬱,忽然記起小時候那個粉嫩模樣的小昭雲,那時候,她才三四歲,整日跟在他身後,一天要叫無數遍「無憂哥哥」,與他一起陪伴重病的母親,端茶遞水,伺候母親喝藥,逗母親開心口她走路常掉跤,掉痛了會哭,但只要他答應背著她走,無論多痛,她都破涕為笑。

  多麼遙遠的記憶,十幾年來第一次想起。他雙眉緊皺,沉吟片刻,命令道:「傳令下去,明日攻城!活捉呂校尉!」這個紫翔關,停留的太久了。

  九皇子神色振奮,連忙應道:「是,我這就去傳令。」他說完轉身大步走出去,走到營帳門口,正好遇到從練兵場上趕過來的無相子。「無相子,你來得正好,七哥說了,明天攻城。」

  無相子微微一愣,忙進帳參拜:「參見皇上、娘娘!」

  「起來罷。」

  「謝皇上。」無相子起身,面帶憂色道:「皇上是想明日攻城嗎?」

  宗政無憂挑眉道:「有問題?」

  無相子拱手道:「回皇上,臣以為,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如果敵軍出來迎戰還好,我們可以事先設下埋伏,倘若他們死守,即使我們攻進去了,也會損失慘重。皇上,可否從長計議?」

  宗政無憂袖中雙拳緊握,他眉心緊鎖,轉頭看了眼眼中含淚的漫夭,眸光暗垂,已是堅定道:「朕沒時間等了!明日攻城,不管付出多大代價,只許勝,不許敗。」

  無相子一怔,還想再說什麼,但看了看皇帝堅定的神色,便住了口,憂心忡忡的應道:「臣,遵旨。」說罷就要退下,漫夭突然阻止:「等等。」

  無相子問道:「娘娘有何吩咐?」

  漫夭抬手,抹去臉頰上的濕意,眼中遽然湧現出堅決,她面對宗政無憂,沉緩開口:「給我五天時間,我要督戰,要親眼看著紫翔關化為一攤廢墟,我要讓他們為昭雲所承受的苦楚付出慘痛的代價。」

  「胡鬧!」宗政無憂怒道:「你回營帳休息小蕭可,陪她下去。」

  「哦。」蕭可過來扶她,漫夭掙開,緊緊抓住宗政無憂的手,她定定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並非意氣用事,無憂,給我五天時間,等蕭煞到。你應該瞭解我,我即使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我不會拿我們的孩子開玩笑。你要相信我!」她目帶祈求,神色倔強而堅持。

  宗政無憂面色緩和少許,對無相子吩咐道:「下去吧。」

  「遵旨。」無相子退下,九皇子緩緩靠近蕭可,叫了聲:「臭丫頭。」

  蕭可白了他一眼,轉過頭去不理他。

  九皇子目光一轉,偏著頭斜著眼晴看她,語帶輕蔑道:「你不是號稱神醫嗎?如果你能治好昭雲的眼睛,我就承認你是神醫了,如果治不好,那你以後別再打著神醫的幌子四處招搖撞騙。」

  他說完等著蕭可跳腳,以為她定會像從前一樣反應激烈,跟他辯駁,誰知,她卻眸光一暗,垂著頭低聲喃喃:「以後,我再也不會說自己是神醫了」。

  九皇子一愣,有些不適應她的變化,看著她俏麗的臉龐上惱恨中略帶悲傷的表情,心中忽然湧起一陣酸酸的感覺,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他探過頭去,輕聲詢問:「臭丫頭,你怎麼啦?」

  蕭可扭過臉,眼眶微紅。

  漫夭回身去看跪在地上的丫頭,問道:「郡主一直沒吃過東西?」

  那丫頭低著頭,萬分緊張的回道:「回娘娘的話,是,是的。」

  漫夭看了眼神色不明的宗政無憂,又對那丫頭道:「再去準備一份端來……」

  「是,娘娘。奴婢告退。」

  宗政無憂緩步走近床邊,那裹著被子的昭雲一直在顫抖,有細微而零碎的聲音透過被子傳出來:「不要,不要,不要……」

  他伸手輕輕掀開被子,躲在被子裡的昭雲雙手抱著頭,蜷著身子,一感覺到有人碰觸,立刻又變得瘋狂起來,張牙舞爪,四處抓撓。

  宗政無憂皺著眉,眼底情緒複雜,輕喚了一聲很久沒喚過的名字:「昭雲。」

  昭雲突然不動了,她臉上慌亂恐懼的表情因著這一聲輕喚全然褪盡,化作點點期盼和欣喜,仿佛害怕聽錯般的確認:「無憂哥哥……是你嗎?無憂哥哥?」

  她雙手試探的往前摸,轉頭看來看去,想看到藏在心裡的那個男子,卻怎麼看也都是漆黑一片。

  宗政無憂站在床前不動,輕輕應了聲:「是。」

  「無憂哥哥!啊!無憂哥哥……昭雲摸到他的衣袖,撲上來一把抱住他,放聲哭泣。三日了,那些強自壓制的驚慌和恐慎,那些不堪的淩辱為她帶來的刻骨傷痛,忍耐了多日的委屈和淚水,終於在心愛的男子面前,全部釋放出來。

  女子的哭泣聲淒哀無助,仿佛要撕裂人的心扉,聞者無不動容。

  漫夭扭過頭去,已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要怎麼做,才能彌補昭雲所受到的傷害?這個世界,為什麼總有那麼多的殘酷和不堪?

  宗政無憂沒有推開昭雲,他的手沉重的抬不起來。是什麼讓一個沒有武功的女子敢於孤身誘敵,不顧自己的生死?他比誰都明白。可愈是明白,心愈發沉重無比。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子,他曾經將她當做妹妹來對待,可她那從年少時就已經滋生的情愫,令他不得不對她冷眼相待。既然沒那意思,就不想給她希望。

  「無憂哥哥,真的是你嗎?你來救我了嗎?」伴著濃濃的鼻音,昭雲哭得聲音嘶啞。她緊緊抱住她一生中唯一愛過的男子,只覺得能這樣抱著無憂哥哥,就像是做夢一樣,不真實。不記得有多少年了,她都只能遠遠的看著他,連他衣衫一角都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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