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一七一


  宗政無憂亦在思索,感覺這骨灰得到的太容易。放傅籌走是迫不得已,阿漫說的對,傅籌走了將來還有機會殺他,但母親的骨灰絕對不能毀。他以為他們會不守信用,即便他們帶走骨灰,他以後也有機會重新奪回來,但李石卻如此輕易的留下了木盒,反而讓人不得不疑心。傅鳶既然想讓他痛苦,沒有道理將母親的骨灰送還於他。

  風越發的狂猛,肆虐著飛雪橫空亂舞。玄衣侍衛已經靠近了木盒,他蹲下身子,雙手棒著端起。

  漫夭和宗政無憂陷入沉思,有什麼在腦海中呼之欲出,她驀地身軀一震,慌亂叫道:「別動!」

  與此同時,宗政無憂亦是急急脫口:「住手!」

  可惜,已經太晚了!

  鳳凰涅槃巾幗魂 第九十五章

  宗政無憂和漫夭驚恐地瞪大眼睛,無措地張望著被一陣狂猛的旋風猛然掀起的漫夭煙塵,大片的灰色煙霧盤旋於空,迷蒙了他們的眼睛。玄衣侍衛望著手中已經鏤空的木盒子呆住,而盒子的底部中央一塊木板還在原地。

  飛灰散盡,與冰冷的雪一同絆灑在這片寬闊的馬路上。而他們身上的所有溫度,瞬間退卻,整個人如同冰雕一般,僵硬而冰冷。

  這個冬日的夜晚,奪走了他們生命裡剩下的陽光和溫暖。

  挫骨揚灰,那個如白蓮般純淨而美好的女子,最終還是沒能逃掉這樣一個結局。

  厚重的烏雲再次攏聚,將那一縷淺白的月光隔絕在這個充滿悲哀的世界之外,天空漆黑一片。

  空氣中死靜無聲,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漫夭只覺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盡,她緩緩跪下,對著那三丈之外骨灰揚撇之處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掌心鋪地,額頭抵在手背之上,地面的寒氣直沁肌膚,讓體內的血液降至冰點。冷炎與所有的玄衣侍衛也都隨之而跪,唯有宗政無憂仍然一動不動,仿佛癡呆了一般。

  凜冽的狂風在他耳邊呼嘯著刮過,夾帶著嗚咽之聲,似是女子透著胸腔發出的低泣,淒慘而哀絕。他面容僵硬,瞳孔一片晦暗的血色,沒有表情,誰也看不出來他此劑心裡到底是哀是痛?其實,什麼都沒有,他腦子裡一片空茫,在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之中,那些空茫之地,逐漸被憤怒和仇恨所充斥,滿心滿腦子都只有兩個字:傅鳶!

  那個狠毒的女人,他要讓她付出代價。

  雙拳緊攢,他一回身飛速躍上馬背,猛揮鞭急「駕」一聲,寶馬嘶鳴,揚蹄沖天而起,竟獨自飛奔離去。冷炎連忙跟上,眾玄衣侍衛亦如潮水般退去。回瞳關外數十丈內,只刺下一堆殘敗的死屍和一匹黑瘦的馬陪伴著那名白髮女子。

  隆冬深夜,鵝毛大雪翻飛不止,她依舊伏拜在地,滿頭白髮淩亂散開鋪在地面,連著她的一雙手,一同被冰雪淹沒。

  四肢麻木,她緩緩抬頭,撐著地面站起身子,眉心眼睫上的雪花跌落,在唇角掠過一抹苦寒滋味。

  這個時候,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三丈之外,她拾起地上的木板,走到前方馬路一側空闊之地,挨著山石邊,蹲跪下身子,扒開雪,用劍去挖那被冰雪凍住後像石頭一般堅硬的土地。這各路是他日征戰北朝必經之途,她不想讓母親的骨灰留在馬路上被千萬人踐踏,這是她此刻唯一要做的。

  回瞳關內,將營大帳。

  李石神色恭敬跪在床前,宗政無籌的傷口被處理妥當後,渾身無力靠躺在床上,連眼皮子都抬不起來。他聽完李石稟報那木盒玄機,面無表情問道:「是母后讓你這麼做的?!」

  「回陛下,是的。」

  宗政無籌微微皺了皺眉,一名士兵進來稟報道:「啟稟陛下,南帝帶來的人馬都撤走了,只有那名女子還在。」

  驀地睜開眼睛,他突然間從床上坐了起來,傷口被震得發麻,他仿若不覺,只急急問道:「她一個人?在做什麼?」

  「回稟陛下,是一個人。她在雪地裡跪了小半個時辰,後來拿著劍不知道在挖什麼。」

  宗政無籌一把掀開被子,李石驚道:「陛下,您身上有傷,應好生休養。

  「給朕備輦。立刻。「他推開李石,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李石無奈,只好命人在城裡找了一頂軟轎,鋪了軟軟的棉被,儘量讓他靠躺的舒服一點。

  出了回瞳關,不過數十丈的距離,很快便到。宗政無籌叫人將軟轎靠得近一點。掀起轎簾,他望著女子單薄瘦削的脊背,在狂風雪中因她手下的動作起伏震顫,他扶著轎身艱難站起,想往她身邊去。

  「別過來。」漫夭冷漠開口,低沉嘶啞的嗓音不像是她的。

  宗政無籌動作一滯,眼光黯淡,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身上的大衣被裹得很緊,但寒風依舊呼呼地往裡灌,凍得人忍不住發抖。他撐著身子站了很久,一直怔怔地望著她,看她拼命用劍將冰土刨松,然後用手捧了土遠遠甩出去。動作很快,像是跟誰搶時間。

  他心頭酸澀,疼惜難言。「容樂。」他叫了一聲,她沒有回應,很認真地繼續挖坑刨土,片刑也不停頓,似乎除了那一件事,其它的都與她無關。

  雪,落了她滿身,被扔出去的土又讓風卷了回來,打在她頭上臉上,她固執地重複著自己的動作,一下又一下……

  他終於忍不住,不顧自己身上的傷,朝她沖了過去,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力氣。抓住她的手,他心痛的聲音低低叫道:「夠了,別挖了!「

  她的手真涼啊!就像冰凍三尺下的海水的溫度。他用力奪她手中的刻,那劍卻被握得死緊,仿佛與她的手凍在了一起。他又抬手想排去粘在她蒼白面龐上的浮土,卻被她偏頭躲過。

  他僵在半空的手,無力地垂下,輕聲問道:「你想埋什麼?這麼大的風,那些骨灰早不知被吹到哪裡去了!」

  埋什麼?她雙目無神,空曠蒼茫,如同漫無邊際的黑夜。寒風猛烈,骨灰無存,她到底要埋什麼?

  「埋我的幸福……可以嗎?」她輕緩的聲音,飄渺無定。似是在問別人,又似是在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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