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九二


  臨天皇繼續道:「秋獵快要到了,你也該準備好了吧!早些下定決心,我……也累了,想早點下去陪你母親。她一個人,「孤單了這麼多年,無憂,你忍心嗎?」如果不是為了無憂,他早就下去陪她了。無憂這麼任性,總是依著自己的性子來,教他怎麼放心得下?

  宗政無憂眼中一閃而逝的痛深沉刺心口這一天總也避免不了,他終會成為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家寡人,從此連怨恨都無以為寄?他抬頭,用冷漠掩去了眼底的情緒,他斷然冷聲說道:「我說過,我不要你的江山。你若不想江山易主,最好還是好好的活著。母親不需要你,沒有你打擾她,她會過得更好。」

  臨天皇鈍痛在心,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整個人全無平日裡的無上威嚴,只有身為父親教子不聽的悲哀無奈,他複又歎道:「無憂,你別這麼任性,以後,沒有人再縱容你了,你……,唉!這些話都說了十幾年了,你還是這個性子,一點也聽不進去。罷了,我走了。你別總待在這裡,雖說有內功護休不怕寒氣,但時日一久,總還是不好。白天陪陪你母親,晚上去外頭的雲思殿睡吧。」說完又是一聲歎息,緩緩轉身,像是一個暮年的老者,慢慢離開了宗政無憂的視線。

  走到門口,臨天皇回了一下頭,宗政無憂別過眼,墓室之門開了又合上,這寒冷如冰的空闊墓室,凍得人心生疼。他重又看向棺中的女子,心中低喃。

  母親,他也要拋下我走了!

  這世界之大,人有千千萬萬,但還有誰會愛我?我又能愛誰?恨誰?

  是不是從此以後,他連恨,也只能藏在心底了,再找不到可以發洩的人。

  臨天皇出了陵墓,外面的光線強烈,照得他眼睛都難以睜開,看不清腳下的路,下階梯的時候險些踩空。守在外面的陳公公慌忙迎上來扶著他,緊張道:「陛下,小心。」

  臨天皇吐出一口氣,抬手摸了把下巴的青色胡渣,對陳公公問道:「朕,是不是老了?這個樣子去見雲兒,她會不會嫌棄朕?」

  陳公公心中一驚,他詞候陛下這些年,將陛下心裡的苦和痛都看在眼裡,從不曾聽他說過這樣感傷的話,他連忙笑著道:「陛下不老,陛下還正當壯年,奴才記得,貴妃娘娘以前總跟奴才們說,就喜歡看陛下留點鬍子的模樣,看起來更有男人味!」這話放在一般的帝王面前,能招來殺頭之禍,但臨天皇聽了卻是心情極好。

  他還不到五十歲,說起來是不葺老,可他怎麼覺得自己已經很老了呢?與雲兒相比,他確實是個老頭子了。

  臨天皇走出皇陵,來到轎輦旁,見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他皺眉問道:「那是何人的馬車?」

  劉昏將忙恭敬回道:「回稟陛下,是衛國將軍夫人的馬車。」

  「哦?」臨天皇冷峭的眉眼微凝,是那個女子!「她來這裡做什麼?人呢?」

  「將軍夫人說有事要見離王,現在人在那個涼亭子裡。「劉副將伸手往右邊一指,又道:「卓職這就讓人去傳。」

  「不必了」,臨天皇抬手制止,見右邊臺階延伸往上,一名白衣女子背身而立,身姿飄然若仙,他雙眼微眯,這樣的女子即使她生性淡然,卻註定是不平凡,要掀起血雨狂瀾。他對眾人吩咐道:「聯去走走,你們都不用跟蕊」

  「遵旨。」

  八角涼亭裡,漫夭起身站在亭欄邊,遙望遠處的風景。北郊皇陵地勢極高,站在此處更是能一覽京城之貌。她看著看著,就覺得,原來人是這樣的渺小。

  「參見陛下!」

  漫夭心神遊移之際,聽到身後項影的叩拜之聲,心下一驚,連忙轉身行寺山「容樂見過皇帝陛下!」

  臨天皇徑直在石凳上坐了,隨口說了聲:「免禮!」又擺手對項影道:「你下去吧,朕跟容樂長公主說說話。」

  項影看了漫夭一眼,有些不放心,漫夭沖他點頭,他才領旨行禮告退。

  漫夭面上始終保持這恭敬有禮的微笑,心中卻甚覺奇怪,臨天皇若要與她說話,哪需要他親自來這亭子?大可直接叫人傳她過去?

  臨天皇指著他對面的石凳,冷啃的眉眼較平常稍顯平和了一點,以一個長者的。吻說道:「這裡不比宮中,不必講究那麼多規矩,你坐吧。」

  「謝陛下!」漫夭人是坐下了,心卻還提著。她安靜地坐著,摸不准臨天皇的心思,因此,臨天皇不說話,她也不隨意開口。

  臨天皇自上了這涼亭,目光就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幾分犀利,幾分探究,一如她第一日進宮時所見到的他的眼神,令人不敢直視。

  臨天皇轉了轉身子,讓自已坐的舒服點,這才問道:「你和無憂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問題,他一直想問,卻無從問去。

  漫夭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她抿了抿唇,正在心中獵辭,又聽臨天皇道:「你不用猶豫,也別考慮怎麼回答最合適,就跟朕說實話。你對無憂到底有情無情?若有情,為何你要選擇嫁給傅愛卿?若無情,你今日又為何來找他?」

  漫夭頓時有一種心思被看穿的感覺,深吸一口氣,心頭澀澀,這種問題,怎麼回答都是個錯。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時,她也索性說心裡話。「回陛下,不管有情無情,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容樂於離王,只是一個用來練功的工具,他本無情,我自收心口至於嫁給博將軍,容樂,酬身不由己。今日來見離王,實是有事想請他幫忙。」

  臨天皇聽完之後,面色如常,只是凝眸,似是在思量她所說的真實度,過了半響,才道:「你說無憂拿你當練功的工具?是無憂親。承認的?」

  時過一年,再將傷口剖將出來曬晾,心口還是會隱隱作痛。漫夭苦澀一笑,艱難點頭道:「是。」

  臨天皇皺眉,只看著漫夭的眼睛,那女子的眼光平靜如常,但眼底極力掩藏的被愛情所傷的痕跡逃不掉他的眼睛,臨天皇心中一動,問道:「你不是他,你怎知他無情?你若真收了心,怕也不會出現在此處了。」

  漫夭心底一震,臨天皇話中有話,她沒有作答。

  臨天皇望著她,不放過她面上的任何一個表情,儘管她似乎沒什麼表情變化。這是一個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女子,聰慧,理智,膽大,心細,這讓他忽然就想起了傅鳶,他心裡立刻有了一分不自在。漫夭見臨天皇眼中神色有變,不覺心頭微凜,更知要小心應對。

  過了一會兒,臨天皇直了直身子,忽然說了一句:「你的一曲高山,彈得不錯啊!」

  漫夭驚得抬頭,只見臨天皇冷峭的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深沉,面色不定,她心頭一跳,忙起身跪下請罪,語聲恭敬,極力保持鎮定,道:「容樂為保兩國之誼,不得已杞下欺君之罪,請陛下寬恕!」她低著頭,額角薄汗密佈,心懸於空。以為觀荷殿一計能瞞天過海,誰知他們個個心明如鏡。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是她彈得太過了嗎?還是這些人太精明計算,事事如料?

  臨天皇盯著她低垂的眼睫,沉聲道:「你假借婢女之手,辱我臨天國之威,欺騙朕和滿朝文武,你確實犯下了欺君之罪!」

  漫夭抬起頭來,直視著臨天皇,道:「此事容樂確有不是之處,但容樂斗膽清陛下為容樂設身處地想一想,孫小姐有心與我作難,以當時的情形,唯有些法,方能保證不傷兩國任何一方的尊嚴。還請陛下明鑒!」她語句鏗鏘,大膽明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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