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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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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用過晚膳不久,高無庸匆匆而來,行禮道:「萬歲爺命我接姑姑回去。」我手捧茶未動,道:「我住在這裡挺好的。」高無庸跪下求道:「姑姑就全當是可憐奴才,隨奴才回去吧!」說著頻頻磕頭。我忙從椅上起來,側身讓開道:「你快起來吧!我可受不起,我隨你走一趟。」他一面起身,一面喜道:「知道姑姑憐惜我們這些奴才。」 我率先出門。高無庸趕忙快跑幾步,撿起地上燈籠,在前引路,到了我屋門口,低聲道:「萬歲爺在裡面呢!」說著側身讓到一旁立著。 我靜靜站了會,推門而入。身著便袍,側倚在榻上翻書的胤禛擱下書凝視著我。我們彼此對視了半晌,我只覺眼眶發酸,忙撇過頭。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攬我,我打開他的手,自顧走到榻旁坐下。 胤禛走回榻旁挨著我坐下,「還說沒有生氣?」我側頭盯著山水屏風道:「十三爺又把我賣了!」胤禛低聲笑道:「他夾在我們中間也很難做,我不也被他賣了?」說著摟著我,頭搭在我肩上,在耳邊輕聲說:「就算有氣,這麼多日也該消了吧?」 我掙了幾下,未掙脫,想著十三的感歎『為何你們不能相守?』,幾絲怨氣散去,只余滿腹傷悲。胤禛看我任由他抱著,不言不動,問:「還生氣嗎?」我道:「是我生氣還是你生氣?可是你先不和我說話的,見著了和沒見著一樣。」 胤禛默了會道:「事情已過去,就不提了。」我默默無語,身子卻緩緩靠到了他懷裡。他一笑俯頭來吻我,我下意識地側臉避開。他微一愣,直起身子,輕撫著我臉頰道:「心裡還是不痛快。」我從他懷裡坐起,隨手拿了軟枕,側身躺下合目而睡。 胤禛替我脫了鞋子,又拿了薄毯蓋上,一面道:「現在天氣涼,就這麼合衣而臥,仔細著涼了!你的萬千心思好歹多花些在自己身子上,也不用我這麼傷神。」說完,吹熄燈,推了推我,讓我挪些枕頭給他,他也躺了下來。 兩人靜靜躺了會,他伸手摟著我,摸索著去解盤扣,一面道:「你就不想我嗎?我可是一直想著你。」我推開他的手道:「想要就去找……」心下難受,挪了挪身子,遠遠避開他,也不要枕頭,靜靜趴著。黑暗中,平日的強顏歡笑全部摘下,眼淚一顆顆滑落。 胤禛強把我抱回枕頭上,摸索著替我擦拭著眼淚。我伸手抱著他,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他由著我哭了半晌方哄道:「好了,再哭就要傷身子了。」我依舊眼淚不停地落。他歎道:「好若兒,好曦兒,聽話,不哭了。」 他看我仍只是落淚,無奈地道:「我第一次哄人,卻好似越哄越傷心。這樣吧!你若不哭了,我就做你求了很多次我卻一直沒有答應的事情。」我嗚咽道:「誰稀罕?」 他靜了會,清了清嗓子,低聲唱起曲子, 「……名餘曰正則兮 字餘曰靈均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 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離與辟芷兮 紉秋蘭以為佩 汨餘若將不及兮 恐年歲之不吾與 朝搴阰之木蘭兮 夕攬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 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 恐美人之遲暮 不撫壯而棄穢兮 何不改乎此度 乘騏驥以馳騁兮 來吾道夫先路……」 我收了眼淚,頭貼在他下巴上,仔細聽著。 他忽地收聲停住,我問:「怎麼不唱了?」他道:「我唱的好聽嗎?」我抿嘴笑而不語。他搡了下我道:「快說實話。」我撐著頭,半支著身子,看著他道:「你以後如果憎惡哪個大臣,一時又找不到方法整治他,就把他叫來聽你唱歌。」他楞了一下,輕擰了我一把,哈哈笑道:「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我看你聽的專注,還以為多年未唱,比以前唱的好了!既不好,你怎麼不捂耳朵,反倒聽的入神呢?」我緩緩道:「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唯夫党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豈餘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 想著他最近剛頒旨廢除賤籍。賤籍就是不屬士、農、工、商的『賤民』,世代相傳,不得改變。他們不能讀書科舉,也不能做官。主要有浙江惰民、陝西樂戶、北京樂戶、廣東疍戶等。在紹興的惰民,相傳是宋、元罪人後代。他們男的從事捕蛙、賣湯;女的做媒婆、賣珠,兼帶賣淫,人皆賤之。陝西樂戶是明燕王朱棣起兵推翻其侄建文帝政權後,將堅決擁護建文帝官員的妻女,罰入教坊司,充當官妓,陪酒賣淫,受盡淩辱。安徽的伴當、世僕,其地位比樂戶、惰民更為悲慘。如果村裡有兩姓,此姓全都是彼姓的伴當、世僕,有如奴隸,稍有不合,人人都可捶楚。廣東沿海、沿江一代,有疍戶,以船為家,捕魚為業,生活漂泊不定,不得上岸居住。這些人子子孫孫的悲慘命運在胤禛手裡得以終結,他下旨除賤籍,開豁為民,將這些曾經的『賤民』編入正戶。沿襲幾百年的惡劣傳統在他手裡畫上了句號。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只從皇帝的角度講,胤禛絕對是一個關心民間疾苦,實心為百姓做事的好皇帝! 黑暗中,只看到他眼睛定定凝視著我,半晌後他道:「你不是最不耐煩讀這些『兮。乎、之』的嗎?怎麼竟把拗口難懂的《離騷》背下來了?」我凝視著他,柔聲說:「你那麼喜歡木蘭,送的簪子,墜子都琢磨成木蘭,我總會納悶你為何如此喜歡呀?」他問:「什麼時候背下的?」我咬唇笑道:「不告訴你!告訴你,你就該得意了。」 他拿起我的手輕吻了下,握住道:「我就知道你會懂的。」兩人默默相視,我心中柔情湧動,緩緩低頭極其溫柔地吻在了他唇上。唇齒相交,纏綿不分。他喜悅地低歎一聲,欲翻身壓我,我身子貼上去,按住他,輕咬著他耳垂道:「這次我來!」說著,輕輕替他解開衣衫,順著脖子一路輕吻下去,手緩緩探入他下身,他身子一緊,喃喃道:「若曦,有你是我之幸,上天待我甚厚!」…… 我捧茶進去時,胤禛和十三正在看地圖。十三看是我,睨了眼仍俯頭凝視著地圖的胤禛,向我暖暖一笑。我瞪了他一眼,把茶輕輕擱在桌上。 胤禛隨手端起茶,抬頭欲對十三說話,看是我,嘴角逸出絲笑,凝視著我,抿了口茶。昨夜之事忽地映入腦海,我臉微燙,避開他的視線,把十三的茶擱在十三面前。 胤禛擱下茶,一面揉著右肩膀,一面道:「說來說去還是銀子,別的事情都可以先擱一下,糧草絕對不能耽擱。」十三點頭說是,看著胤禛的右肩膀道:「臣弟看皇兄今日早朝時就一直在揉肩膀,可是不適?」 我正欲轉身出去,聽到十三的話,忙停了腳步。胤禛不在意地道:「沒什麼。」十三道:「還是命太醫看一下吧!」胤禛瞟了我一眼道:「不用。」十三看向我,我道:「還是看一下吧!回頭還有很多奏摺要批。早點醫治才不誤事。」說著未等他同意,便快步而出,吩咐外面立著的高無庸去傳太醫。 胤禛叫了聲『若曦』未及阻止,嘴角帶著幾絲嘲笑微搖了搖頭。我一時不明白他何來嘲弄之意,有些納悶地看著他。他卻已拋開此事,側頭和十三細細說著派何人押運糧草,一路可能的天氣狀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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