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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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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道:「九哥上個月就被派往西寧駐守,十哥後日去蒙古,我估摸著下一個就該是我了,不知道他打算把我放到哪裡才能安他的心。若曦,你想出宮嗎?」 我低頭未語,十阿哥道:「從來就不是她想與不想的問題,不止是她,就是我們,現在又有什麼是自己想或不想就能做與不做的呢?」 十四往我身邊靠了靠,頭湊在我臉旁,盯著我問:「若曦,你自己心裡究竟想是不想?」我蹙眉默了半晌道:「我不知道!有時候想,有時候又割捨不下。」 他坐直身子,笑了幾聲,道:「你是捨不得他。」我心中酸楚難言,十四一語言中我心事。 「小姐,主子醒了。」小丫頭在外叫道。我忙下炕欲去,十四拽住我道:「若曦!」我回身看著他,他問:「還記得當年在浣衣局和你說過的話嗎?」我問:「什麼話?」他苦笑著搖搖頭,歎口氣,放開我道:「沒什麼,你去吧!」 我看他面色抑鬱,有心問清楚,可又惦記著姐姐,猶豫了下,還是匆匆出了屋子。 一進門,看見姐姐正坐在梳粧檯前,巧慧給她梳頭。忙趕前問:「姐姐不躺著歇息嗎?」姐姐笑指著幾個簪子問我:「你說戴哪個最好看?」我仔細打量了姐姐一會,拿起一根成色普通,樣式簡單的玉簪道:「這根好,和耳墜子相配!」 姐姐笑說:「這副耳墜子是青山送的,他見我戴著,肯定很開心。」我一面替她插簪子,一面強笑道:「肯定很開心。」 巧慧打開箱子問:「主子想穿哪套衣服?」姐姐凝視著鏡中的自己道:「那套湖水綠的騎裝。」巧慧猶疑地看向我,我點點頭,她取了衣服出來,兩人服侍姐姐穿好。 我看著姐姐已經很累了,勸道:「姐姐,休息會吧!」姐姐搖搖頭,吩咐巧慧:「還有鹿皮靴子。」巧慧忙又取了來,給姐姐穿好。 姐姐在我的扶持下,立著在鏡前轉了轉,問:「可好?」我和巧慧都道:「很好!」扶姐姐坐回榻上,她靠在我懷裡,臉上帶著幾絲笑意,默默出神,喃喃道:「青山帶我在清晨時,迎著朝陽騎馬,陽光讓我的眼睛都睜不開,他卻迎著太陽放聲大笑;我最喜歡夕陽西下的時候,戈壁上的落日極其瑰麗,半個天空都紅彤彤的,他騎在馬上笑看著我,頭髮反射著太陽的光,整個人好象立在火焰中……」 我緊摟著姐姐,她道:「妹妹!我好想回去,青山一定在戈壁上騎著馬等我呢!」我深吸口氣,強抑住眼淚道:「他肯定在等你。」姐姐低不可聞地笑了幾聲,忽地扭頭看著我說:「可我有些怕。」我柔聲問:「怕什麼?」姐姐道:「我已經做了一輩子愛新覺羅家的人,我不想再做他們家的鬼,可我怕到了地下,他們也不讓我去找青山。」說著,姐姐的眼淚顆顆滾落。 這是祥林嫂的恐懼,姐姐相信鬼神所以幸福地憧憬著離去,可又因相信鬼神所以懼怕婚約在陰間同樣有效,何況是皇家的婚約。我想了想,示意巧慧來扶住姐姐,起身道:「姐姐,我去去就來。」姐姐牽住我衣角驚問:「是要你回宮嗎?」我搖搖頭道:「我出去方便一下,馬上就回來。」姐姐點點頭,松了手。 我快步出了屋子,攔住僕人問清楚八爺在書房後,向書房跑去。門口太監看到我忙高聲請安,我未理會,直接沖了進去。 八阿哥坐在桌後,看到我從椅上驚起,臉瞬時慘白,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站起盯著我,我上前幾步,跪倒在八阿哥身前,連著磕了三個頭。他臉色微緩,側身避開道:「究竟什麼事情?」 我仰頭看著他道:「求王爺休了姐姐。」書房瞬時陷入一片凝滯中,半晌後八阿哥面帶哀淒,笑了幾聲,坐回椅上笑問:「這是若蘭的意思嗎?」 十四阿哥道:「冊封廢除福晉都要皇上下旨,豈能說休就休?」我跪爬到八阿哥腿旁道:「皇上那邊我會去求的,但此時進出宮還要好長一段時間,只求王爺先答應。」八阿哥靠在椅上,半閉著眼睛,笑了再笑,卻無一語。 我看著八阿哥求道:「姐姐在這個府裡已經困了一輩子,如今只擔心自己就是做了鬼只怕也不得自由。你一直都知道姐姐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他們陰陽相隔二十多年,求你給姐姐自由,讓她安心地去找自個的心上人吧!」八阿哥臉色越發慘白,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臉色怔愣,驚異地看看我又看看八阿哥。 十阿哥上前攙扶我,「若曦,起來好好說話,王公皇子休福晉非同小可,必要皇上先准了才行,否則定會被議罪。」 門外忽傳來幾聲脆笑,八福晉掀簾而入,冷笑道:「議罪?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真若有心定罪,即使什麼都不做,也能是罪!」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忙請安,八福晉盯著我看了幾眼,看著八阿哥柔聲求道:「成全若蘭吧!」說完,走到桌邊鋪紙研墨,把毛筆遞給八阿哥。 八阿哥深吸口氣,提筆一揮而就,寫完起身立即出了書房。八福晉仔細讀了一遍,遞給仍跪在地上的我,「拿去吧!」我接過休書,向八福晉磕頭,「謝福晉!」她苦笑著搖搖頭,冷聲道:「你不必謝我,我不過是為了自己。我一輩子心心念念地和她較勁,卻不料她根本就沒上過心。」 她仰頭,盯著屋頂,微帶著哭腔,譏諷地笑道:「這難道不是天大的笑話嗎?我竟只和自己想像中的人鬥了一輩子,我不想再和她到地下去爭了,她想走,我求之不得,滿心歡愉地相送!」說完,半仰著頭,笑著,快步出了屋子。 我捧著休書,眼淚滴下,為姐姐也為她。她如此倨傲,以為仰著頭,就可以沒有眼淚滑落嗎? 「立書人廉親王愛新覺羅· 允禩,早年奉旨娶馬爾泰氏為妻,豈期過門之後,多年無所出,正合七出之條,立此休書,聽憑改嫁,並無異言。 雍正元年正月十三日 」 我摟著姐姐,一字字讀給姐姐聽,姐姐聽完滿臉又是欣悅,又是難以置信,拿過休書細細辨看,問:「真是王爺寫的嗎?」我道:「難道我還敢騙姐姐嗎?」姐姐把休書壓在胸口,微微而笑,歎道:「青山,你看見了嗎?我不再是愛新覺羅家的人了,我就來了,我要去看那株我們一塊栽的紅柳,還要再喝幾口雪山的融水,我們騎馬去天……」 聲音越來越低,極度靜謐中,姐姐放于胸口的手緩緩滑落,休書悠悠飄落於地上。 「若曦,聽話!起來喝些清粥。」我閉著眼睛,聽而不聞。胤禛長歎口氣道:「若曦,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可你這樣終日不言不語,你姐姐在地下能心安嗎?」 心裡抽痛不已,睜眼看著他道:「你讓我送姐姐回西北好嗎?」他道:「若曦,我能答應你的事情都答應了,可這件事情絕對不行。」我閉上眼睛,不再理他。他道:「我已經將你姐姐從皇室宗譜中除名,准許扶靈回西北安葬。就是對你阿瑪都傳了口諭,命他將你姐姐和常青山秘密合葬。若曦,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為什麼不能讓我送姐姐回去呢?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胤禛靜默了半晌,頭貼在我臉上道:「因為我怕,我怕你去了西北,就不肯再回來。」我側臉凝視著他眼睛,「我知道你和你姐姐一樣,都不喜歡紫禁城,我怕你回到那片你做夢都在想的天地後,心就再也回不來。若曦,你阿瑪和弟弟們一定會辦妥當的。」 他眼中隱隱的幾絲脆弱讓我輕輕點了點頭。他一喜忙道:「起來吃些東西。」我扶著他手坐起。 我問:「巧慧可好?」胤禛道:「十三弟做事,放一百二十個心,心思縝密,手段圓滑,滴水不露的。」我道:「我當然知道十三爺會在府中安置妥當巧慧,我只是擔心巧慧心情。她和姐姐一塊長大,相依做伴多年,姐姐一去,她一下落了單,八爺府沒有道理再留,回我阿瑪那邊,因為姨娘,巧慧自個不願意。失去親人又突然到陌生的十三爺府,傷痛和彷徨只怕非外人能體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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