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步步驚心 | 上頁 下頁
七〇


  玉檀端藥去了,我正歪靠在榻上發呆,聽得敲門聲,隨口道:「進來!」推門而進的是小順子,他快步走到榻邊一面打著千,一面對我低聲說:「爺讓我轉告姑娘一個字,拖!」說完,轉身匆匆跑了。

  晚上打發了玉檀回房歇著,估摸著她睡熟了。隨手披了件衣服,起床開門站在院中,九月底的北京,深夜已經有些清冷。

  獨自一人在風中瑟瑟站了一會,想著上次先是突聞噩耗傷心,再是吹了冷風著涼,最後發燒只怕是心理因素居多。這次這樣有心理準備的光吹風,怕是不行。進耳房,舀了盆子冷水,兜頭將水澆下,從頭到腳全身浸透。迎風而立,強逼著自己平舉雙手,閉上眼睛,緊咬牙關,身子直打寒顫。

  「好姐姐!你怎麼這麼作踐自己呢?」玉檀一面叫著,一面沖上來想拖我進屋。我推開她說:「不用管我,自己回去睡吧!」她還要強拖我,我道:「你以為我願意作踐自己嗎?可這是我現在唯一想出來的自救法子!你若再這樣那是在害我,可枉我平日還把你當個知心人了!」

  玉檀松了手,看著我只是默默流淚,我沒有理會她,轉身又給自己澆了一盆子水,在風口處站了半夜,天還未亮時,我已經又燒起來,頭變得暈沉。

  玉檀扶我進屋,替我擦乾頭髮,換了衣服,蓋好被子,我還不停地叮囑她:「先不要急著請太醫,待我頭髮幹了,你摸著再燙一些的時候再叫!」因為擔著心事,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強撐著又清醒了一會,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此番一病,是病上加病,古代又沒有退燒的良方,昏沉沉三四日後,人才清醒過來,又調養了四五日才開始慢慢恢復,想著雖不好,可已經不需玉檀終日照顧,又惦記著所謂的轉機和康熙的態度,遂吩咐了玉檀回去正常值日當班和一切留心。她乖巧地點點頭,表示一切明白!

  眼看著已經十月,卻仍然一無動靜,玉檀只告訴我說,李德全向她問過我的病情,神色無異常,只是囑咐她平時照顧好我!我心內惴惴,這病來得突然猛烈,又是這麼巧,康熙心中究竟會怎麼想呢?

  距十四來看我已經十五日過去,卻仍是沒有見到什麼轉機。一日正坐在屋中愁苦,玉檀匆匆而進,掩好了門,緊挨著我坐了,低聲說:「聽說今日朝堂上,鎮國公景熙爺舊事重提,懇請萬歲爺調查步軍統領托合齊父子在多羅安郡王瑪律渾王爺治喪期間宴請朝中大臣和貪污不法銀款的案子。」

  我細細想了一遍,景熙是安親王岳樂的兒子,八福晉的母舅,和八阿哥同在正藍旗,肯定是八阿哥的支持者;而步軍統領托合齊卻是太子爺的人,這是對太子爺發難了!難道這就是『二廢太子』的導火索?

  「可打聽了萬歲爺如何說?」我問。玉檀回道:「因為這次奏報說有跡象顯示參加結黨會飲者約有一二十人,除去步軍統領托合齊、都統鄂善、刑部尚書齊世武、兵部尚書耿額等大人外,多為八旗都統、副都統等武職人員。萬歲爺很是重視,下令先由三王爺負責調查,如果確如鎮國公所奏,再交由刑部詳審此案。」

  當然要詳審了!自從複立太子後,康熙就一直擔心胤礽有可能逼宮讓位。而此次參與會飲者的這些人多為武職,掌握一定軍事權力。特別是步軍統領一職,從一品,有如京師衛戌司令,對保證皇帝的人身安全負有直接責任。康熙怎麼可能放心讓他們私下結交呢?一旦查出任何不利於太子的言詞,太子爺再次被廢就指日可待了。而八阿哥既然選擇了此事,就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想著,嘴角不禁逸出一絲笑,懸在頭頂的那把劍終於暫時移開了。既然康熙對太子爺的疑心即將轉為現實,就斷沒有再把我嫁給他的道理。如果確如他們所想,如今我可是和蒙古兩大顯族都有關係!哪能把這麼好的資源白白浪費在太子身上?

  原來二廢太子的鬥爭從現在就由暗處轉到明處了。八阿哥只怕早就佈置停當,只是在等待時機而已,不然不會一出手就言之鑿鑿;四阿哥既然能派人通知我拖延時日,就是說他也知道有朝堂上的這一天,那看來他這次是要和八阿哥合作扳倒太子。只是我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呢?想來是催化劑!沒有我,此事也遲早發生,但因為我牽扯到蒙古人,牽扯到康熙的態度,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事情也許比他們預定的提前發生了。手頭沒有歷史書,我不知道這些是否在按照我所知道的歷史發展。心中困惑,到底是因為我,歷史才如此?還是因為歷史如此,才有我的事情呢?

  笑容仍在,卻漸漸苦澀,我躲來躲去,沒想到卻落到了風暴中心!以前一直是旁觀者的角色,看著各人走向他們的結局,如今自己也被拖進了這幕戲中,將來我該何去何從?以後不是不出錯就無事的局面了,而是只怕我不動,風暴都不會放不過我了,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問題了!

  心中悒郁,每日左思右想,病好得更加慢,時有反復,全好時,已是十月底。

  這是自生病來,第一次見康熙,心中頗為忐忑,幾次三番都有衝動讓秋晨去奉茶,我只想躲開。但終是理智控制著自己,和玉檀捧了茶盤進去。

  侍立在外的太監看我來,忙打起簾子,眼光掃了一圈,三、四、八、九、十、十三、十四阿哥等都在座。我深吸口氣,定了定心神,小碎步而入。屋中一片寂靜,康熙側頭凝思,我輕輕把茶盅置於案上,躬身行禮,康熙一直未曾看過我一眼,心下微鬆口氣,轉到三阿哥桌旁奉茶,一圈茶奉下來,幾個阿哥都是正襟穩坐,目不斜視。我自始至終頭低垂,視線只集中在眼前一塊。

  一出暖閣,快步走回耳房,放下茶盤,長出口氣。待心神靜下來,不禁想,他們在商議什麼?為什麼個個表情凝重?

  兩日後康熙頒旨,才明白當日為何氣氛沉重。「以殷特布為漢軍都統,隆科多為步軍統領,張谷貞為雲南提督。」全是手握兵權的重要位置。八阿哥率先發難,但卻是四阿哥的人隆科多掌握了這個負責京城安全的重要職位,在眾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四阿哥的這一枚重要棋子已經開始漸漸布好。

  忽想起我曾提醒過八阿哥,要他防備隆科多,如果他對我的話上了心,那就是說,在這個時候,八阿哥應該知道四阿哥和隆科多的關係,即使現隆科多和四阿哥各自為了避嫌,有意疏遠對方。我是已經掀了四阿哥的一張重要底牌嗎?

  腦中開始迷糊,模糊的歷史和現在的實際情況,讓我本就看不透的局,越發難懂。只得作罷。仔細想想自己何去何從。

  我現在不得不相信一點,我是逃不過被指婚的命運。蘇麻喇姑抗旨不嫁後還可以安然留在宮中,那是因為康熙對她感情特殊,願意容忍她。而我如果抗旨,康熙恐怕絕不會讓我日子好過的,也許真就是三尺白綾的下場。

  可康熙究竟會把我指給誰呢?太子爺,從現在起,他就會麻煩不斷,直到被廢,所以他排除。現在的局面,只有兩種可能,康熙要麼把我指給一個中立派的人讓我遠離風波,要麼是把我指給他心中看重的人。

  與其等著康熙指婚,結果難料,不如自己選擇,至少可以保證避免最壞的結果。想到太子,全身又是一陣惡寒。禁不住撐著頭,長歎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古人十六七就成婚,如今與我年齡適當的男子,個個都已有嬌妻美妾,原來我也就是做小老婆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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