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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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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說話,只是溫柔地笑看著我。我看了看他的胳膊,有些後怕地說:「太子爺怎麼膽子那麼大,竟然拿箭射你們?」他嘴角含著絲笑說:「用箭射賊,天經地義,借此機會能除掉我們豈不更好?」我心裡一個寒戰。突然想起最後的結局,剛才談笑時的安然心情再無,心中充滿悲傷,表情開始變得疏離。 他覺察出我的變化,伸手猛地一拉我,把我拽進懷裡,我要起身,他緊緊摟緊我,頭壓在我腦袋上低低說:「我不喜歡你剛才的樣子。總讓我感覺你離我很遠。你心裡裝著什麼呢?害怕嗎?不要怕!一切有我呢!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他正摟著我低語,李福一下子跑進來,猛地看見我們,慌得跪在地上,只是磕頭。八阿哥放開我,神色如常地問:「什麼事情?」我尷尬地低頭坐著,完全不敢看李福。 李福忙回道:「有人過來通報,太子爺在蒙古營帳,裡裡外外搜了三遍,四周也翻了個底朝天,沒有任何結果,這會子正打算搜這邊的營帳。」八阿哥微微笑著歎道:「他可真是豁出去了,也不怕驚動皇阿瑪。不過來得正好,幫我做個見證。」 我卻是一驚,看著他的胳膊想到這個可不好隱瞞,即使今夜能瞞過,明天、後天也瞞不過,上了馬背,一用力傷口出血怎麼可能瞞得過呢?要找什麼藉口才能不騎馬,不打獵呢? 八阿哥吩咐李福:「泡杯熱茶!要滾燙的!」李福應了聲,快速而去。我仍然暗自琢磨著,八阿哥坐直了身子,道:「幫我拿下衣服。」我應了聲,起身拿了衣服遞給他,他站起自己要穿。我也顧不上不好意思,一面臉燙著,一面服侍他穿衣服。他靜靜的站著任由我幫他套衣服,系扣子,翻領子,最後我仔細打量了一下,一切妥當並無破綻。才向他點點頭,示意沒有問題了。 他目視著我,伸出手,輕輕地撫了一下我的臉,剛想說話,李福在屏風外說:「爺!茶泡好了!」他收回了手,朝我低聲說:「先回去吧!」說完不等我回話,一面吩咐:「讓寶柱進來!」一面去了外間,我也隨著跟了過去。想走,可又有點擔心待會太子來他怎麼應對。一時頗為躊躇。 他在桌前坐好,隨手拿了本書,瞟了眼我,看我立著不動,他也沒吭聲,端起茶試了下溫度,吩咐道:「不夠燙!我說的是滾燙。」李福臉色一緊,忙端起杯子出去。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疑惑地看著八阿哥。 八阿哥微笑著望著寶柱說:「今次要委屈一下你了!聽好了!」寶柱忙跪在地上,他道:「過會子太子爺進來時,你要不小心把茶傾倒在我右胳膊上。一定要燙傷我。至於說怎麼做得自自然然,天衣無縫,你自個琢磨琢磨吧!」寶柱愣在當地。八阿哥肅聲問:「聽明白了嗎?」寶柱忙點頭,應道:「奴才明白!」八阿哥笑道:「下去吧!」 我卻心中一驚,一整杯滾燙的茶?可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是拿眼睛瞅著他,他此時並不看我一眼,神態怡然地看著書。我咬了咬嘴唇,轉身出了帳篷。 剛掀開簾子,恰好碰到太子領了四個人迎面而來,四周雖有人在搜查,卻很是安靜。我心想,看來他只是心中懷疑,並不能確信看到的人就是十四,不敢在未有真憑實據之前把事情鬧大。既然不能大張旗鼓地四處搜查,只能來試探八阿哥了。我忙蹲身請安。 他眉頭微微蹙著,笑說:「姑娘竟在這裡!不過你姐姐是八弟的福晉,倒是的確比別人要親近一些!」我笑回道:「未入宮前,曾經在八爺府裡住過大半年,知道八爺那裡化淤傷的膏藥不錯,特地來要些膏藥。」一面想著,你既然如此說,我也沒有必要撇清,反正關係早擺在那裡了,索性大大方方攤給你看。一面伸手給他看。他一看我手上青青紫紫的傷痕,眉頭一展,忙關切地詢問原因,我簡單說道:「下午騎馬的時候勒的!」他說:「我那邊也有些不錯的淤傷藥,回頭派人給姑娘送過去。」太子爺的恩典豈容人拒絕?我忙俯下身子謝恩。他又問:「姑娘來了多久了?」我笑回道:「因為陪八爺閒聊了幾句,也有好一會功夫了!」 他聽後沉吟著還想說話,八阿哥已經迎了出來,一面請安,一面笑說:「不知二哥要來,臣弟接駕遲了!」太子爺笑著讓他起來。一面不經意地仔細打量他的神色,一面說:「我也是一時興起,到你這裡逛逛,不用那麼多禮。」 八阿哥側身,恭請太子爺進了帳篷,他隨後跟進去時,眼光從我臉上一掃,微微停了一下,腳步未緩,神色不變,笑容依舊進了帳篷。 我走了兩步,看到寶柱端著兩盅茶匆匆進了帳篷,不禁腳步慢了下來。不大會,聽得『噹啷』一聲,杯子落地的聲音,緊接著僕人驚惶地叫『八爺』的聲音,寶柱『奴才該死』的聲音,太子爺呵斥奴才的聲音,吩咐叫太醫的聲音。我心中緊緊地抽痛著,忙快步走了幾步,隱到帳篷後,看見有人匆匆出了帳篷去叫太醫,寶柱被人拖了出來,垂頭跪在帳外。看來無論如何是免不了幾十板子了。正想著,李福已經指揮著兩個人把寶柱堵住嘴,放在刑凳上,打了起來。一板一板,很快血就涔了出來,殷紅一片。 我緊閉雙眼,深吸了兩口氣,轉頭快步跑回自己帳篷。他們的遊戲,我不想再參予了,我不要見到那麼多的血。我的生活已經很不快樂了,不要鮮血讓它變得更淒慘! 怎麼這麼黑?天上一顆星星也無,四周只有風刮過的聲音,無邊的壓力緊裹著我,心中正害怕,忽看見前方一點隱隱的燈光,來不及多想,提步就向燈光跑去。一路踉踉蹌蹌,卻也顧不上,只想趕緊抓住那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和溫暖。 跑近了才看清,原來是八阿哥打著一盞燈籠正在慢步而行,一身竹青長袍,隨風獵獵而舞。他見是我,停了腳步,朝我溫柔一笑。看到他溫潤如玉的臉和謙謙笑容,我的恐懼、驚惶、茫然一下子消散。心中一安,喜悅地叫道:「八爺!」正要走過去,忽地一隻箭疾飛而來,打在燈籠上,在燭光滅去的瞬間,八阿哥臉上的笑容竟帶著幾分淒厲絕望,無限哀淒地目注著我,緩緩消失在黑暗中。 我只覺撕心裂肺之痛,大叫一聲「不要!」,猛地坐起,睡在屏風外面的玉檀忙沖了進來:「姐姐!做噩夢了嗎?」我心不停地顫抖,身子也在不停地顫抖,玉檀摟著我柔聲叫道:「姐姐!姐姐!」那個笑容!那種目光!我猛地的抱著她,我好冷!玉檀什麼也沒有再問,只是安靜地回抱著我。 過了好一會,我才慢慢緩過來,對玉檀說:「沒事了!你去睡吧!」玉檀柔聲問:「要不我陪姐姐一塊睡吧?」我向她搖了搖頭,躺了下來。她替我蓋好被子,靜靜退了出去。 我在黑暗中大睜著雙眼,再不敢閉上眼睛。淒厲絕望的笑容,無限哀淒的目光,拼命地想驅散這副畫面,卻越發清晰,我在被中縮成一團。思緒翻騰,在姐姐屋中初次相見時,他談笑款款;秋葉飄舞中他逼我答應時的冷酷聲音;漫天白雪中一身墨色斗篷,陪我慢行時沉默的他;捂著我的手時,讓我答應他帶著鐲子,盛滿哀傷希冀的眸子;桂花樹下溫暖如春陽的笑容;散發著百合清香的簽紙…… 十四雖沒有細說八阿哥在暗裡為我所做的事情,可我並非傻子,初進宮中時,教導我的老嬤嬤對我的寬容,掌事的太監和宮女對我不露痕跡的照顧,我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只怕還有很多是我所不知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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