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埃及豔後 | 上頁 下頁
二〇〇


  「請你……好好照顧他……」

  凱羅爾看看我,緩慢而堅定的點了點頭。她坐在船頭,讓曼菲士枕在她的腿上。這個柔弱的,經常不知天高地厚不斷闖禍的女孩子,這一刻看起來確是如此堅強。她輕輕托著曼菲士的肩膀,那自是好像是托著她的,一個完整的世界,那樣柔情脈脈,那樣認真專注。

  烏納斯把系在石樁上的纜繩解開,船被流動的河水帶著,緩緩離開了岸邊,飄向尼羅河的中央,緩緩地向下游駛去。我捂住嘴不讓自己痛哭失聲,眼淚瘋狂的在面上流淌。

  夕陽西斜,映得河面上一片金紅色的光,如此哀傷,如此慘烈。

  「曼菲士!」我朝前追了兩步,已經踏進了河水裡,大聲地,用盡全力的呼喊:「曼菲士!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喊到最後幾個字,已經直了嗓子,像是受傷的野獸的聲音。滿眼都是血一樣的落日的顏色,雖然餘暉還在,卻已經毫無溫度,冰冷的河水沖的人站立不住,我兩腿一軟,就這樣跪坐在了水中,小船在視線中越來越遠,河上的風忽然緊了起來,刮得人幾乎睜不開眼,水流更加湍急,河上的風浪越來越緊,頭髮被風吹卷著,發梢抽在臉上,有種麻鈍的痛感,我抬手按住被風吹得亂飄的頭髮,望著那已經變成了一個時隱時現的小點的船影。

  「愛西絲。」

  伊莫頓大聲喊我的名字,把我從水里拉起來。我茫然地看著他,一瞬間腦子裡全是空白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喊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好像胸口被一種巨大的失落佔據著,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重心。

  我用力眨了好幾下眼,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我不是孤身一人。

  眼前的天地忽然旋轉起來……不,不是天地在旋轉,是我自己頭暈目眩。伊莫頓把我橫抱起來。太陽迅速沉沒了下去,天地間那金紅的餘暉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眼前的世界驀然一黑。

  這一刻我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從前,上一世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忽然全城停了電,刹那間好像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光亮,在這樣純粹的黑暗中,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握著他的臂膀,低聲說:「他們……他們會不會平安到達?」

  其實我比伊莫頓要更瞭解,凱羅爾她一定會回去,而曼菲士的生機……確實渺茫的看不見也摸不著。我再向遠處張望的時候,幽暗的河面上風浪太大,已經什麼也看不到了。

  「回去吧。」伊莫頓說:「他們……一定會達到。」

  會到達何處?是生的彼岸,還是黃泉的重點?

  我沒有再問。

  伊莫頓大步地走回岸上,柔聲說:「我知道你的心裡很難過,但是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抬頭看他一眼。伊莫頓的五官輪廓分明,但是這樣刀削一樣的讓人覺得強勢威嚴的線條,這一刻卻盡是柔和與關切。

  是的,眼下還有許多事情要去應付。那些心懷叵測的使者們,埃及國內被曼菲士用強硬手段鎮壓下去的暴動,對年輕法老的統治心存疑慮不服約束的貴族們……

  婚禮的第二天,法老忽然不見。這消息倘若傳出去……造成的動盪足以顛覆埃及。

  我點點頭,低聲說:「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他將我輕輕放下地,我的裙子被河水浸的濕了大半,貼在腿上感覺很不舒服。我轉過頭,看著跪在岸上的幾個人。烏納斯我是信得過的,還有就是伊莫頓手下的兩個僧侶。

  曼菲士已經離開的消息現在連伊德霍姆布和西奴耶都不知道,但是這事瞞不過他們。只是……告訴他們實情,他們會不會相信?整件事情充滿靈異詭秘,用常理無法解釋。還有大小的貴族們,官員,民眾,圖謀埃及的其他各國勢力……事情千頭萬緒,嚴峻又複雜。

  我只覺得肩上的擔子這樣重,本能的挺直了腰,說:「回去吧。」

  175

  我覺得自己全身都快散了架,可是偏不能倒下,還有許多的棘手的事情。現在曼菲士一不在,我才發覺他以前的工作量有多大,沒有他那樣能夠過人的魄力和精力,真的處理不來。

  伊莫頓讓我趁著晚飯沒有送來的機會先歇一歇,我一躺在踏上就覺得疲倦無處不在,累得整個人都癱了下去再也撐不起來。

  以前看過一個說法,在這種集權的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裡想當一個英明有為的統治者,那麼多半的下場是累死的。想要安樂無憂,那門兒也沒有。電視劇這種東西是很誤導人的,讓人覺得皇帝好像下了朝就可以盡情的陪妃子睡美人,隔三差五的微服私訪,國事後宮全丟開不要了。

  這怎麼可能呢?曼菲士就不能隨意離開孟菲斯的,要出去除非是領兵出去,這樣一來,就算是孟菲斯有人打什麼主意,他回過頭來擺出兵馬就能把這些不安因素全部一一消滅。

  以後呢?

  以後沒有曼菲士,難道這些決斷,這些策劃,這沉重無比的一副擔子,就得我一個人挑起來了?

  我輕輕捂住臉,把身體縮了起來。

  伊莫頓的腳步聲響起,他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到了榻邊停了一下,我慢慢轉過頭來,也沒有睜眼,只是低聲說:「我沒有睡著。」

  他在榻邊坐下來,伸手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我真想再躺下去,可還是硬撐著讓自己睜開眼:「什麼事?」

  「西奴耶來了。」

  「哦……」我說:「讓他進來吧。」

  伊莫頓說:「你不要起來了,讓他在簾外面說話吧。」

  已經點了銅燈,扇狀的銅葉打磨得光滑如鏡,西奴耶就站在淺金色的簾幕外面,我的聲音怎麼也高不起來:「不必行禮了,有事直接說吧。」

  「剛才在利比亞使者居住的地方,又捉到了三名刺客,但是利比亞使者決口不承認那是他們的人。而且他們的人數也的確一個不少,刺客已經審過,不肯招供。」

  我懶倦的說:「不招,就在利比亞人的門口把他們殺了。」

  「當他們面殺?」

  「是的。」我頓了一下,說:「還有別的事吧?接著說。」

  西奴耶猶豫一下:「法老的傷情,醫官們都不知下落,伊德霍姆布大人也十分關心……」

  我歎了口氣,扶著床坐了起來:「曼菲士已經被人護送離開了。」

  西奴耶意外的問:「離開了?去了哪裡?」

  我也很想知道,曼菲士現在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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