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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我問:「這是什麼?」

  那侍衛說:「這人身上沒兵器,就這個。」他湊到唇邊吹了一下,尖細的聲音如同夜鳥啼叫。地下坐的凱羅爾在這一聲響過之後,忽然間身體就瑟縮起來,不停顫抖,眼神茫然空洞,表現就如同……就如同失心瘋了,被人操縱了一樣。

  我已經明白了,比泰多人用這種辦法操縱了凱羅爾,在關鍵的時候,給了曼菲士這致命的一擊。

  170

  曼菲士的傷和毒,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給他把宮裡最珍貴最奇效的治毒治傷的藥都用上了,醫官們面如土色.曼菲士的情形越來越糟。

  我把桌上水瓶裡的水喝了大半瓶,可是胸口好像哨一把火在燒著,怎麼也滅不了,怎麼也熄不去。燒的喉嚨裡灼灼的疼,口乾舌燥。

  折騰了一夜,沒有一個人睡了覺,東方漸漸露出金燦燦的紅色,太陽要出來了。尼羅河的漲水期已徑正式到來,隔著宮牆邊的灌木和椰棗樹,原來能看到的河岸邊的一帶圍石都已經被河水淹沒,而河水還在漲著。我記得去年那河水直淹到牆下基石約莫一米高的地方,不知道今年這水會怎麼樣。太陽終於升了起來,照的河上萬點金光,燦亮耀眼。

  太陽每天落下去,每天升起來。

  然而曼菲士他……他的生命正在被毒汁一分一分的侵蝕,生龍話虎似的英武少年變得奄奄一息。我坐在那裡,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我的心也一點一點的涼下去。

  從窗戶看出去,花園裡的蓮花池的水位也漲高了,因為這水池與外面的尼羅河相通,河水漲,池水也漲了起來,伊莫頓遠遠的帶著兩名神殿的僧侶過來,我站起身迎到殿門口去,滿懷希望又不安的問他:「有沒有辦法?」

  伊莫頓的眉頭皺著,但是看我一眼,神情放的緩和舒展了一些:「神殿裡以前曾經有過這樹汁毒藥的記載。「

  我身上一下子又有了力氣:「那就是說能救活他了,是不是?」

  「要著看情形……法老中的毒深,傷又在要害。我帶來了神殿裡對藥劑最熟悉的兩個人……」

  他沒有再接著說下去,我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伊莫頓還是沒有把猩,這意思只能是全力而為,盡人事,聽天命。

  我點點頭,回手在臉上抹了一下:「你們進去吧,醫官也都在。」

  「他們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先讓他們到一旁去休息吧。」伊莫頓低聲說:「你從昨天早上到現在都沒歇過,也歇一會兒吧。」

  我搖搖頭:「我胸口難受,你也進去看一看。」

  他帶著那兩個僧侶走進殿裡。沉重的金漆木門開了半扇,殿裡垂著暗金色的紗簾,那些喜慶的裝飾與昂貴的擺設還都在那裡,但是喜事早已經不是喜事了。再看著那些金彩輝煌的東西,只覺得刺眼生疼,沒有喜意,只有空落的冰涼的感覺。

  我看著伊莫頓和那兩個僧侶低聲說話。商議了幾句,取出藥膏來替曼菲士重新換了一次藥,還有內服的,是做成藥汁盛在瓶裡的,替他喂下去,曼菲士已經不能自己咽下藥汁,需要用中空的銀管撬開他的牙關,將藥汁通過銀管灌入,用手按合他的喉嚨部位,才讓藥汁落肚。

  我扶著柱子站著,伊莫頓轉過身來和我說了句什麼,我沒有聽入耳,他又重複了一遍:「你吃些東西吧。這消息還沒有傳出去,但是難保宮裡還有沒有探子,那些使節貴客們或許此時已經得到消息了,今天必定會有人用各種名義試探,你得打精神應對。須知一個不慎,可能就會引起大亂。」

  我點點頭,他說「我剛才吩咐塔莎夫人做了清粥小菜來,你吃一些。」

  我說:「你也一起吃……「話出了口才想起來,他只是一笑,雖然並不是多麼疲倦,但是這一笑仍然顯得有些恍惚:「我不用吃東西的。」

  沒等我說話,他說:「你多少睡一小會兒,梳洗更衣,今天的慶典得想個法子應付過去。」

  我想了想:「這個,我有辦法應付。」烏納斯一直守在殿門外的第一根石柱那裡,我叫他過來吩咐了幾句,烏納斯便命令手下的侍衛去了。塔莎領著人將食物送來,她臉容憔悴,看得出也是一夜沒睡。

  我端起粥喝了兩口,粥一定燉了很久,綿厚軟糯。喝了半碗,可以感覺著軟熱的粥滑下腹中,人一下子像是有了力氣,精神了許多。

  烏納斯近前來低聲說:「愛西絲陛下,那人帶來了。」

  我唔了一聲,把碗放下。

  侍衛領著一個人走了過來。那個人穿著一件宮奴的衣服,不同的是他的下身圍著一層草棉布織的長縷。

  他不敢抬頭,到了跟前,默默的跪了下來。

  我問:「你叫什麼?」

  「我沒有名字。因為平時我都在最西邊的亭子那裡做活,他們喊我小西。」

  這個聲音有些細軟,我皺了下眉頭,烏納斯低聲解釋:「他是最象的一個了。」

  我說:「抬起頭。」

  下面跪的人有些戰戰兢兢的把頭抬了起來。

  他的相貌和曼菲士有七八分象,眉毛稀了一些,頭髮黃而短,嘴唇有些薄,但是去推敲細節乍一看起來,真的會讓人誤認。

  我點下頭,抬手喚過塔莎:「把他的頭髮刮去,化妝一下,換一身衣服。」

  塔莎答應著,領著那個人去了。

  我轉過頭來,伊莫頓從內殿走出來。隔著一層紗簾,我看到曼菲士依舊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他怎麼樣了?」

  「暫時不會再惡化。「伊莫頓重重的抹了一把臉,聲音有些啞:「但是……也沒辦法將毒性驅除。可是這樣也維持不了多久,他不能醒轉,不能進食,不能講話。毒性終究會蔓延到全身,到那時……」

  「那怎麼辦?「我低聲說,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那該怎麼辦……」

  伊莫頓輕輕握住我一隻手.我的手指冰涼,手心裡濕漉漉的全是冷汗。

  「我現在有一點能力,也能令他保持現狀一段時間,可是卻無力使得他好轉過來。」

  他的語氣寥落,帶著深深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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