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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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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秋冷冷地盯著他,「你哪位?說話放尊重點!」 那人沒想到這個年輕女子態度很強硬,再看看旁邊一臉怒色的高大保安,馬上收斂了一些,一本正經地說:「我來找我老婆。」 沈念秋馬上反駁,「歐總早就離婚了,從哪兒鑽出來的老公?」 保安一聽,更加警惕,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男人。 那人似乎一向為所欲為慣了,第一次有人這麼不給他面子,於是惱羞成怒,習慣性地沖到歐陽懿面前,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就往外拽,嘴裡還罵罵咧咧,「怎麼著?幾天沒收拾你,就找到靠山了?告訴你,那小妞當不了你的靠山,惹火了我,連她一起收拾。」 沈念秋沒想到他竟然在自己和保安面前都敢說動手就動手,一時猝不及防,讓他抓住了歐陽懿的頭髮。她猛地站起來,急急地叫保安,「小徐,快,把他給我摁住了。」 那保安撲上去就將那男人按在沙發扶手上動彈不得。沈念秋拿起對講機呼叫安全部經理,「有人在我辦公室打人,你馬上調人上來。」 那邊立刻答應,不到幾分鐘,就有五六個保安沖進來。這些小夥子都是軍人出身,年輕體壯,文化雖然不高,打架卻是行家。沈念秋一見他們便咬著牙說:「把他拖出去好好教訓教訓,藝術一點,別打臉。」 幾個年輕人馬上領會了指示精神,將這男人迅速拖出門去,一直拽到緊急出口外,就在樓梯轉角處放手群毆,一邊打還一邊互相提醒,「注意,別打臉。」他們都明白沈念秋的意思,臉上不留證據,免得看上去觸目驚心,讓不明真相的好心人關注,說不定就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一般來說,喜歡打女人的男人其實都是欺軟怕硬的膽小鬼,這個無賴以前曾經無數次到歐陽懿工作的酒店鬧事,那邊的人都不想惹他,最多打得厲害了就報警,派出所的員警趕到後也就教育幾句了事。雖然他們早就離婚了,可他胡攪蠻纏,一口咬定離婚時被歐陽懿騙了,在財產分割上吃了大虧,在一般人眼裡看來也算是家務事,因此沒人願意沾邊,這才讓他一直氣焰囂張,為所欲為。可他萬萬沒想到,換了一個地方,卻有人比他更橫,拳腳如雨點般重重落在他身上,痛得他殺豬般的慘叫起來,一個勁求饒,「哎喲,哎喲,大哥,大哥,饒了我吧,各位大哥,別打了,哎喲……」 沈念秋站在圈子外面冷冷地看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吩咐,「行了,先停手。」 幾名保安立刻停下,閃開一條路,讓她過來。沈念秋慢悠悠地踱到那人面前,蹲下身來,緩緩的說:「你似乎以前在歐陽面前揚言是在江湖上混的,是真的嗎?那你跟誰的?華哥?陳哥?曾二哥?李三哥?劉五哥?我朋友跟他們都認識,你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叫你大哥過來,看他罩不罩你。」她的聲音很輕,頗有禮貌,卻讓那人嚇得渾身直抖,「我……我……」了半天,卻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沈念秋的聲音更加柔和,「你記住了,凡是做酒店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會認識,無論哪條道上的大哥二哥三哥,我們總有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跟他們是好朋友。歐陽心軟,我可沒那麼好說話。你出去打聽打聽,我叫沈念秋,誰要惹火了我,我比男人還要狠,你要不服,可以隨時來找我。從今往後,你跟歐陽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准出現在她和她的家人面前,不然見一次打一次。你看你也長得人模狗樣的,如果你這身皮不想要了,我也可以找人幫你剝下來。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嗎?」她隨口報的那些「哥」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字型大小,其實她並不認識,單聽趙定遠和葉景提起過,於是便拿出來嚇人,諒這小子也只聽說過這些如雷貫耳的名號,根本沒資格跟他們結識。 那人痛得七葷八素,又被她一番話嚇得直哆嗦,聞言趕緊說:「明白,明白。」 沈念秋站起身來,對那幾個保安命令道:「讓他滾出去,以後不准放他踏進酒店一步。」她這兩天心裡一直憋著一股火,這下總算是發洩出來了。 那些壯小夥們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齊聲答應,「是。」深受就去拉地上的人。 沈念秋不再管他們,徑直回到辦公室。歐陽懿完全沒有了剛才與她商量工作時的風采,縮在沙發裡,捂著臉輕聲啜泣,一頭短髮淩亂不堪。沈念秋關上門,先拿過紙巾塞進她手裡,然後從自己的皮包裡摸出一把小梳子,坐到她身邊替她把頭髮梳整齊。 歐陽懿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用紙巾擦掉眼淚,紅著眼圈說:「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是這樣的。他年輕、英俊,充滿活力,談起戀愛來很浪漫。我那時候剛剛大學畢業,正在讀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就總把他想成是范柳原,於是很快就被他俘虜了。可是,結婚才兩年,他就在外面亂搞,還染上髒病,回來傳染給我。那時候我都懷孕了,卻不得不把孩子做掉。我實在太恨他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於是提出離婚,可他不肯。我向法院起訴,他竟然在法庭上給我下跪,法官就覺得我們還有感情基礎,勸我給他機會。我心太軟,就撤訴了。按規定,半年內都不能再起訴離婚,於是他又繼續在外面亂搞,一回來就打我,恨我去法院起訴,讓他丟了面子。他這人好高騖遠,每份工作都做不長,要麼嫌累,要麼嫌苦,要麼嫌沒前途,要麼覺得被上司訓了,不能受那個氣,後來又染上了賭博的惡習。他在外面吃喝螵賭,卻全要我給錢,後來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錢,他就打得更凶。半年以後,我又向法院起訴,這次有醫院出具的我被他多次毆打致傷的證明,法院就判決我們離婚。我什麼都沒要,完全是淨身出戶,住到酒店宿舍裡,想著這下可以重新開始了,可他卻一直糾纏不休,仍然找我要錢,不給就打……我越來越絕望,有時候……真的不想活了。」 沈念秋輕柔地撫著她的肩,低聲安慰道:「你放心,他再也不敢靠近你了。我會找朋友再遞個話過去,讓他知道,女人也是不好惹的。這個垃圾怕死怕疼,不是那種不要命的人,好對付得很,你不用再擔心了。」 「嗯。」歐陽懿低著頭擦眼睛,輕聲說,「謝謝你。」 「不用謝。」沈念秋笑道,「其實我也喜歡張愛玲,喜歡自流蘇說的那句話:『你們以為我完了嗎?還早著呢。』你看,多麼強悍。也許在現代這些大都會裡,人與人之間的愛就像沙漠裡的水,不管傾注多少進去都會很快漏光,但我們仍然要像野草一樣旺盛地生長,把那些稀有的愛像水一樣貯存在心裡,最後長成一棵大樹,什麼都打不垮。」 「你說得對。」歐陽懿抬頭看向她,雖然雙眼紅腫,臉上卻帶著笑,「沈總,我佩服你。你放心,我會做好的。」 「我相信。」沈念秋回到辦公桌後坐下,話題立刻回到工作上來,」你把崗位描述和招聘人數弄好後,我就發給人力資源部,讓他們在今天晚飯前貼到公告欄去,這樣大部分員工都能及時看到。願意去的人明天一早就可以報名。」 「好。」歐陽懿立刻丟開心裡的煩惱,繼續專心地工作。 這件發生在頂樓狹小空間裡的事其實並不大,但沈念秋並沒有對保安們下封口令,於是他們便津津樂道,很快就傳遍酒店。雖然沈念秋在這裡經營了大半年,可仍然有想找機會讓她不痛快或者想在老闆面前表現自己的人,於是有人打電話給譚柏鈞,向他報告了這個情況,意思是沈念秋似乎與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瓜葛,對酒店的形象和經營很可能造成不利影響。 譚柏鈞一聽沈念秋還沒走就炸了,總算還記得不能讓下屬知道自己的情緒變化,沉著地說「我瞭解一下情況」便掛斷了電話。他坐在寬大的客廳裡,臉色鐵青,想了好一會才打給趙定遠,「你在哪兒?」如果趙定遠在酒店,這種無賴流氓的事都是由他去處理的,絕不會讓一個女孩子去頂。 趙定遠到北京去的事去瞞著他的,怕他以為酒店裡沒有人坐鎮,會帶傷勉強去上班,這樣肯定要跟沈念秋撞上,於是根本就不提,沒想到才第一天就讓譚柏鈞知道了。他嘿嘿地乾笑兩聲,這才故作鎮定地說:「我到北京來驗收酒店,想著反正只來兩三天,馬上就回去,所以沒告訴你。」 譚柏鈞「哼」了一聲,「我問你,沈念秋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趙定遠裝傻,「我走了,當然是她盯著酒店,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很正常啊!」 「你別跟我裝。」譚柏鈞大怒,「我說了開除她,她為什麼還在?」 「什麼開除?你那是瘋話,當然不能聽。」趙定遠無所畏懼地反駁,反正離著千里之遙,也不怕他會沖過來跟自己打架,「就算在古代,昏君的亂命也是不能聽的,那要亡國的。再說了,雖然你是公司的老闆,可我也是,你要開除公司的高層管理人員,那是重大決策,必須經過我的同意,而你這種顯然是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做出的決定我當然不會贊同。實話告訴你,人家小沈沒想留下,那天一到公司就去人力資源部拿離職表,是我攔住了,硬留下來的。怎麼著?這種難得意見的高級人才你想把她感到哪裡去?洲際?皇冠?假日?希爾頓?萬豪?海逸?卑斯韋斯特?還是凱賓斯基?聖達特?半島?凱悅?雅高?香格里拉?」 他一口氣把國際上著名的酒店集團都說了出來,堵得譚柏鈞一時啞口無言。趙定遠停頓一下,繼續咄咄逼人,「你就說吧,她到底犯了什麼彌天大罪,要立刻開除?你那天說的那麼多理由,我歸納了一下,就三個字:莫須有。你是公司的老大,這沒錯,你要做什麼我都支援,因為我們是朋友,是合夥人,風險共擔,利益共用,無論如何我都站在你這一邊,但如果你做出的決定是錯誤的,我就必須站出來糾正,否則那就不算是朋友,更不叫搭檔。公司要發展,離不開人才,這是你說的。想當初,我們對收購江南春都有些猶豫,出了那麼重大的意外事故,收購行為是很冒險的,可最後為了把小沈這個人才搶過來,我們還是咬著牙,冒著巨大的風險決定收購。我始終對你非常支持,那樣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而不是現在這樣無緣無故解雇公司得力幹將的人。」 譚柏鈞沉默著,抬手抹了一把臉。趙定遠平時嬉皮笑臉,對他的意見基本上都是支持,最多提醒或補充一些細節,這是第一次如此長篇大論地跟他唱反調,可又字字珠璣,鏗鏘有力,沒有一句是廢話,讓他根本無法辯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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