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報導(34)_石穆海

三十四

　　第十一章市長被打

　　省委副書記甄唯民的排程得很緊，視察完清源機場，就回到清源賓館，要聽聽清源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彙報。自然，市長、機場建設執行總指揮長蘇正光是必須到場的。

　　不巧的是，就在大家驅車回到市區，坐定在賓館精緻的小會議室時，蘇正光卻被柳樹莊的農民逮了個正著，讓他一時脫不了身。

　　蘇正光也不是有意遲到被逮著的，而是機場建設裡還有幾個問題他必須處理一下再趕去。他拉上副市長、副總指揮長熊開國來到跑道中間地段，看看那裡一個四五畝水塘清淤進展情況怎麼樣。他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地段，害怕天宇公司糊弄鬼子，清得不徹底。

　　他剛剛驅車出得機場大樓轉過彎去，就叫早就獲得"解放"而擁來的柳樹莊的農民圍住了。吵吵嚷嚷轟炸得耳朵都響成嗡嗡一片："我們要見省裡的大官，你們憑什麼弄那麼多員警把我們攔住？""你們怕什麼？心裡沒鬼怕什麼？你們為啥不好好學學中央領導，看人家國家主席總理多親民，多把人當人，可你們呢？臉紅不臉紅？"

　　一旁的熊開國早就氣得個半死--他不是氣這些農民，他也非常同情他們，他是氣自己與蘇市長一直在前臺忙得腳打後腦勺，可有些人卻什麼問題也不解決，淨用些大話套話應付你，把你推到前面擋槍子，把你攪到矛盾裡卷到旋渦裡，他卻穩收政績之利。他時不時沖著市長蘇正光發著滿肚子的牢騷，說："市長大哥--我喊你大爺都行，我真佩服你老先生了，明知這是個脫離實際的玩意兒，把老百姓的血汗錢往水裡扔，你卻硬是鉚在上頭真把它當個事辦。我看應付一下算了，畫一個管它是圓是扁的句號，反正他老先生也快到省裡去當他的省級領導去了，目的達到了，對於他就是最大的勝利。他不就是圖的這個嗎？"那次蘇正光聽熊開國又這麼嘮叨時，默默地吧嗒了好一會兒悶煙，突然猛地將煙頭一扔，黑黢黢的臉上騰地佈滿了怒氣，說："你怎麼是這麼種心態？不管別人是怎麼個出發點，我們要對得起父老鄉親，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我們的後代。現在它可能是個中看中聽不中用的東西，說不定幾年幾十年後它能派上用場呢？說不定國家一旦有事需要用著它了呢？所以絕對要保證品質，絕不能搞成豆腐渣工程！"

　　蘇正光一眼發現吵嚷的人群裡那個相貌醜陋的年輕人，很高興地打招呼道："嘿，小夥子你也在這兒！"幾步跨過去，想與他交談幾句。

　　那個年輕人就是外號叫做凱西莫多的夏季。自從胖妞跑到南方打工去了，他一直沉悶著、消沉著，整天都在煩悶裡度過。自從人生中途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後，原來熱情爽朗的他徹底地變了一個人。整天沉默寡言，仿佛註定他這一生再不會掀起什麼波瀾。可是如果真要爆發起來呢，恐怕那就相當可怕了。他怨自己沒有本事給他與胖妞的愛情創造必要的物質條件。有時怨得恨不得扇自己幾耳光。這次村裡一幫子人大呼小叫地擁來找省委甄書記時，他本不想來，可那幫弟兄們卻說連市長都稱讚你很有水準，不去，要是與甄書記對話，不就少了一個懂政策會說道的得力幹將。他硬是被拉來了。這時見市長向自己走過來了，他拘束不安地挓挲著手，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邊，秘書夏曉天趕緊跑上去想攔住蘇市長。蘇正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臉上就有了怕人的煞氣。夏曉天的手伸了幾伸，終於不敢去攔阻。熊開國眼疾手快地沖上去，將已走進人群裡蘇市長的胳膊拽住了，蘇正光惱怒地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事情就在這一刻發生了：由於蘇正光甩開的力量太猛，竟然將手掌甩到了夏季的臉上。甩得夏季一個趔趄後退了好幾步。夏季見蘇正光滿臉的怒氣，以為是沖他來的，是有意揮拳揍他。他熱血奔湧，突然爆發了，他照著蘇正光的臉龐就是一拳頭，出手著實不輕。蘇正光只覺得兩眼金星閃跳，臉上沁出了鮮血，神志也恍惚一片。這一下子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連夏季也驚得恍如夢中。夏曉天睜大了驚恐的眼睛，所有的人一時都沒有動彈，在一種醞釀狂風暴雨可怕的靜謐中，只見蘇正光擦拭著臉上的鮮血，然後慢慢扶著劇烈疼痛的頭。秘書夏曉天趕緊跑過去，蘇正光讓夏曉天扶著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到一個高一點的地方，準備向緊張地盯視著自己的群眾說點什麼。一旁響起從驚怔中醒悟過來的熊開國的大嗓門：

　　"啊蘇市長，他打你了？"

　　蘇正光回過神來，鎮定地低聲怒斥說："你想幹什麼？是我首先打了人，你們是不是想拘捕我？"

　　"不！向執行公務的政府公務人員大打出手是違法的，必須通知警方予以拘捕！"

　　蘇正光狠狠地盯了他兩眼，說："我不是說過嗎？是我先動的手，要拘捕就首先拘捕我。"

　　這時只見生得醜陋、醒轉過來的夏季緩步走上來，朝外伸出雙手，說："蘇市長，請你們拘捕我吧，是我打了您。我我我……有罪……"

　　熊開國狠狠地盯著他，卻不知如何是好。蘇正光走過來，拍拍夏季的肩，說："小夥子，沒你什麼事。你是個懂法律懂政策的人，不會故意打人的，你沒有錯。"

　　夏季臉孔抽搐著，緩緩地垂下頭，眼眶裡溢出了兩行熱淚。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