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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今晚有很多人要來,聽說有東方衛視的記者和上海好幾個廣播電臺的人。這可是美國top20高校第一次派代表團到上海來交流,我快要緊張死了……」蘇黎雙腿不停地交疊晃動,連帶著整張椅子都搖晃起來,化妝師和髮型師俱是臉色煞白。

  蘇黎每次上臺主持都是請專業化妝公司來打理妝容的。伺候慣了大明星的名牌化妝公司們都沒有見過這麼追求完美的客人。

  莊柔歎了口氣,其實蘇黎不是刁蠻的人,只是實在壓力太大,緊張過度。

  於是化妝間裡開始忙亂,每個人都拿著東西跑來跑去,還要儘量安靜,一個雜訊都會讓大家壓抑的情緒集體爆發出來。陸年羽伸了半個腦袋進來,問問情況,被蘇黎不耐煩地罵了回去。

  「你出去看布場和舞臺啊!別煩我!」

  「那些有文藝部在弄,我負責我的主持人就行。那些傻子居然買多了鮮花,剛被主席訓了一頓。你訂的禮服怎麼還沒送來?要是遲到了我們都得撞牆去!」

  「還要再熨一下,說是5點30分送來的,」 她看看表,「到時間了。小柔,幫忙去外面看一下好嗎?」

  莊柔點頭,艱難地穿過向各個方向湧動的人流。半圓形的大禮堂門前現在燈火通明,音樂震耳。不遠處停了兩輛警車,大概是會場保安。她瞄到了一個身穿黑色制服,上書「XX快遞」的男人,馬上走了過去。

  可他手上空空如也,正在低頭將一張單子塞回包裹。

  「到T大的,一件禮服,剛剛有人來領過了啊,你們學校文藝部的一個女生,帶著工作牌的,叫什麼……我沒看清名字。」

  領過了?莊柔沒再和他多說,回到禮堂裡面。文藝部部長正在指揮工作人員調整橫幅的位置,喊得聲嘶力竭。董老師在一邊的角落裡打電話,確認代表團的最後到達時間。她實在是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鼓了半天勇氣,剛要開口,卻聽到有人在趕她。

  「哎哎哎,同學,讓一下。」

  一架龐然的三角鋼琴從她旁邊運了過去,走在前面的那個男生朝部長喊道:「我出去一看,他們都不知道往哪裡搬。不是說部裡派人去帶路了嗎?」

  部長很驚訝。「安璐呢?她說她去的啊。」

  莊柔心裡一緊,聯想到那件禮服,有不祥的預感。不會是安璐拿走了蘇黎的禮服吧?

  這個禮堂是開闊的地方,安璐又不會走遠,那麼唯一能做些無恥勾當的地方就是衛生間了。

  最怕的事成真,女衛生間裡有一盒用掉一半的火柴,安璐和禮服都不見蹤影。

  她連忙跑到更衣間。禮服現在平整地掛在架子上,罩著深褐色的防水衣罩,看不出有什麼不同。沒來得及多想,她取下了它,打開罩子,嚇了一大跳。

  右邊胸口的地方,有一個巴掌大的洞,顯然是燒壞的。

  怎麼辦?

  她正急著,身後的門被推開了。陸年羽,一頭本就支楞的短髮像爆炸一樣,可見蘇黎那邊已經有多上火了。看見這件燒壞的禮服無疑是火上澆油,他僵立在原地。「這是怎麼弄的?」

  「快告訴蘇黎,只能換一件了。還好時間不是很晚,應該來得及。」

  陸年羽居然搖頭,在她面前急得走來走去。「不行,她已經緊張得要跳樓了,要是知道衣服出了差錯就更亂,我們另想辦法吧。」

  兩人胡亂在更衣間裡東看西看,陸年羽忽然注意到了地上丟著的玫瑰,是文藝部多買了的鮮花。他拾起三枝,層疊的花瓣如簇簇紅雲。在禮服上比了比,莊柔拼命點頭。

  「可怎麼把花固定住呢?」

  這次他們一起注意到了更衣間的窗簾,玫紅綢布,如果只是縫在衣服上肯定很難看,但有了花瓣的遮擋,應該看不出來。

  當陸年羽把針線塞到她手裡時,她頭腦一片空白。

  「我不會縫……」

  「不會?女孩子不是都會的嗎?姑奶奶,我求求你了,你高等數學考滿分,居然不會把這一塊布縫上?」

  莊柔臉紅,別說縫衣服,她連針線都沒碰過。陸年羽火燎燎地瞪了她一眼,她沒辦法,應該不會太難吧。落座圓凳,她把禮服攤開在腿上,穿針,下針,不出意料地在10秒內刺傷了自己的手指。陸年羽大概對她徹底絕望了,沖出更衣間去求助別人。

  出了這麼一樁事,她才明白,安璐對於中美晚會遠沒有那麼容易釋懷。如今禮服的問題解決了,她會不會還有別的心思?

  蘇黎坐在靠門邊的梳粧檯前最後一遍試讀串場詞,對著鏡子看每一顆牙齒是否露得到位,聽每一個字是否讀得清晰,斷句有沒有問題。

  莊柔和陸年羽陪著她熬到了6點40分,離晚會開始只剩20分鐘了。

  蘇黎將紙頭往手邊一丟,對身邊的兩個朋友道:「好了,你們走吧,我要自己安靜一會兒。」

  話落,她拎起禮服的裙擺,推開椅子,走到了狹長化妝間的深處,自言自語地給自己打氣。

  陸年羽膽戰心驚地退出了化妝間,幸好高度緊張的蘇黎根本沒注意裙子的不同,她大概以為玫瑰是原本就有的裝飾。

  莊柔跟著他走出去,一不留神,被他抓住了手。

  「怎麼了?」

  「剛才去找了好久創口貼,還好有人帶了。」他小心翼翼地幫她貼上,之後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那禮服,是怎麼回事?」

  她這才明白,他以為是她弄壞的。剛要開口解釋,有人在叫他。他走開幾步又回頭,看著她的錯愕,「等我一下好嗎?我有話要跟你說,馬上就回來。」

  一切都要步入正軌了,莊柔想出去透透氣,於是走出大門,看著觀眾魚貫而入。從妙仁醫院逃出來之後,她一直都沒時間想以錚,唇角掛上微笑,翻開手機蓋,懊悔還是忘了問他要電話。

  等一切結束後,要不要去醫院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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