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這咬人的愛 | 上頁 下頁
一一


  「也只得如此!」我攤開手,「人類的一切情感問題,在生存危機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來,再喝一杯,這種酒很清淡,就算多貪幾杯,都沒關係!」說著他又替我將酒添滿。

  我們一邊喝酒,一邊天南海北地聊天。

  沒想到,我同孫晉州這樣投契,那樣多相同愛好,單挑其中一樣嗜好,便可聊足一整晚。

  我從未想到,自己居然可以這麼多話!

  我更沒想到,這沉默寡言的孫晉州,居然如此妙語連珠,見識深廣,愛好龐雜。

  我們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仿佛有一肚子話,放了幾十年,就等著今日說給對方聽。

  結果,我們一共喝了五壺米酒,直到天際發白,才各自搖搖晃晃,醉意朦朧地回家。

  打開房門,點亮燈,再看見這些靜默的傢俱,之前那種窒息的孤獨感也淺淡了許多。

  看到鬆軟的大床,我就猛撲上去,根本不及多想,便睡死過去了。

  有時候,人胡思亂想、傷春悲秋、自憐自哀,完全是因為太閑,沒有其他事情可做。

  這年頭,除了總統,誰還能比廣告人更忙?

  況且我比誰都需要一份工作來維持生計。

  可是年末,是最難找工作的時候。

  要找一份薪水和職務都好的工作,大概要等到明年了。

  不久之後,珊珊考到理想的托兒所,子晴也到本市一家甲級醫院,擔任皮膚科主任。

  我投出了幾份簡歷,卻始終音訊全無。

  我明白以我的資歷,遲早找到工作。可是現在時機不對,需耐心等待。

  晚上,我心浮氣躁,又摸到「浮生」去找孫晉州聊天。

  這幾天,我同他,已經涉獵了十幾個話題。他完全是個聊天的好對手,你說什麼他都知道。

  其實,單看看他搜集的那些博雜的書,就已經很駭人了。

  不過,好在為了做一名出色的廣告人,我也曾猛紮書海,很多領域,都有所涉獵。

  所以,我們聊起來,正好棋逢對手。每次道別,都覺得意猶未盡。

  忽然之間,我成為了「浮生」的首席貴賓。

  這不,我大搖大擺走進「浮生」,直接坐到孫晉州的專屬位置上。

  招呼我的人,已經由以前的小馬變成了老闆。

  「吃什麼?」此時的老闆完全變身夥計,臉上也不復昔日的疏遠神情。

  「吃你推薦的!」我完全信任他對食物的品位。

  「一份蜜汁燒鵝飯,外加一碟鮮蘆筍,再來一碗青紅蘿蔔蓮藕花膠湯。」孫晉州流利地替我點了餐。

  不知為何,走進「浮生」,我整個人就會放鬆許多。

  吃過飯,孫晉州照例過來同我聊天。

  他拿了幾本東野圭吾最新出版的推理小說給我,「借給你晚上失眠時候看!」

  「每晚來同你聊聊。」我笑,「比吃安眠藥還管用。」

  「那我要收治療費!」他開玩笑,嘴角綴著一絲笑意,「按小時計費。」

  我們開著玩笑,把話題扯開。

  之後的時間裡,我們驚奇地發現,彼此都是標準的爵士樂迷,把過往的爵士名伶又一一細數了一遍。

  說到朱莉·倫敦的時候,孫晉州忽然站了起來,「放張專輯給你聽,我才發現的一個紐約的樂隊IVY,裡面的主唱是個法國女孩,名叫Durand,聲音簡直棒極了,和朱莉·倫敦有異曲同工之妙。」

  說完,他便到樓下去換音樂。

  Bye bye baby, don't be long!

  I'll worry about you while you're gone…

  一個又甜膩又傷感的聲音,迅速填滿整個空間。

  我驚異極了,居然有人擁有如此矛盾的嗓音,仿佛甜糯的蜜糖融進了冰涼的苦艾酒裡。

  整個晚上,我同孫晉州將這張專輯,反反復複聽了無數遍。

  開頭是他請我喝米酒,後來他的米酒被我們喝光了,我又把我存在這裡的Cointreau拿出來喝。

  臨走時,我只覺得迷迷糊糊,整個人輕得幾乎可以飛起來。

  出門時,我握住孫晉州的手,吐字不清地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他謹慎地將手自我掌中抽出,「我如今算是有了生平第一位紅顏知己啊!」

  「紅顏?」我低頭打量一下自己日漸粗壯的身形,胡亂比畫了一下,自嘲說,「你別錯把黃顏當紅顏了!」

  他笑著猛搖頭。

  我沖他用力揮手,大步流星向家走去。

  借著酒精的助力,很快便入夢。

  夢中,我四處面試,都遭受無情的拒絕。

  所有人都冷笑看著我:江紹宜,你也有今天!

  我躲進一條幽深的巷子裡,內心無比悽惶。

  只想找到最親近最親密的人,賴在他肩頭痛哭一場。

  我掏出手機,拼命撥著號碼。

  終於,旭生的聲音傳過來,這一刻,周圍一切都忽然淡出,全世界只剩下他的聲音。

  旭生說:「我在陪妻子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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