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喧囂也有愛(80)_許明珠

八十

　　第三十六章人生若只是初見

　　日子依舊一天天的過去，波瀾不驚。

　　佛曰：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可我是愚人，更是俗人，不能了悟，無法捨棄，參不透，捨不得。放不下這俗世紅塵之中起起伏伏牽牽絆絆的情感。

　　曾經，是欣怡、曉曉和我，三個人困在一個命運的惘局之中，彼此羈絆萬千，無法進退，現在，她們先後都走了出去，開始追尋各自新的生活，只有我，依舊徘徊在舊夢中，遲遲不願醒來。

　　多少次午夜夢回的時候，我憶起曉曉明媚的臉，笑魘如花，盛開在無際的黑暗中。所有在一起的美好回憶，我都拿出來一遍遍的反復溫習。像一個孩子，一遍遍摩挲著自己心愛的玩具，怕一個不小心，便丟了，壞了。

　　我慶倖自己遇見了她，在我已經開始懷疑愛情的時候，她出現了，雖然短暫的如同瞬間劃過天際的流星，像頃刻點亮天空又隕落消逝的煙花，所有的美好，都如同曇花一現般短暫，但是我一點都不後悔，人生如果沒有遺憾的話，擁有多少幸福也不能體會快樂。

　　縱是相思蝕骨，卻是衷情不悔，這是一個婆娑世界，婆娑便是堪忍，再多的苦，終是可以忍過去的。

　　我時常翻看那疊照片，早晨，黃昏，陰霾的，無雲的，淡遠的天空，每一張都標上了日期，有的還在背後還寫了字，看著那些娟秀的字跡，仿似還能想像出她寫下時的表情，甜蜜的，幸福的，傷心的，彷徨的……記起說過的每一句「我愛你」，真心實意，只是沒有來得及好好珍惜，便一再錯過。

　　冬天來臨的時候，林達也終於當上了准爸爸，我和欣怡分手的時候，他曾狠狠的說了我一頓，說不該把欣怡介紹給我這種人，之後我們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面，而此次借著嵐嵐懷孕的契機，我們好好的喝了一頓，算是一笑泯恩仇了，畢竟，姻緣這種事，是誰都無可奈何的。

　　上海的冬天，潮濕而寒冷，讓人一直冷到骨節縫裡，冬至那天，按北方的人習慣，是該吃餃子的，南方不興吃餃子，都吃餛飩。我從超市買了一袋速凍餃子，難吃之極，廣告果然不可盡信，忽然想起很久沒去小麵館吃麵條了，這樣冷的天，來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想著都讓人覺得暖融融的，索性把餃子扔一邊拿了外套下樓去麵館。

　　外面下著小雨夾雪，地上濕漉漉的，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撐著傘，形色匆匆。許多南方人初到北方的時候，都會詫異為什麼下雪的時候不見人打傘，因為南方的雪多半是夾著雨一起，即便不下雨，雪落到身上也化了，而北方的雪落到身上並不會那麼快化掉，進屋的時候把雪拍掉即可。

　　拐過一個彎之後，抬眼一看，卻沒有見到預料中的溫暖景象，眼前是一家小小的禮品店，我環顧四周的房屋，確定自己沒有走錯之後又細細看了門楣上的牌子，確實是禮品店，走進店裡，一個小姑娘裹著薄薄的呢子大衣，坐在櫃檯後面瑟瑟的樣子，縮著脖子在聽歌，一邊輕聲哼著，音箱裡傳出一個男人懶洋洋的聲音，以一種奇怪的調子反復吟唱著「我賴著你，愛你，享受秋涼美麗……」

　　看見我進來，她站起來，「先生，要買什麼禮物？」

　　「哦，我隨便看看。」我遲疑了一下，問道，「我記得這裡原來有家麵館，怎麼沒了？」

　　她眨了眨眼睛，笑了起來，「原來你也是來找麵館的啊，他們生意真好啊，總有人來問。店主好像是回老家了，不幹了。」

　　「生意那麼好，怎麼不做了。」我不由的感歎，轉身準備離開。

　　「據說……」她猶豫著說道，我轉身看她，她似是覺得冷，豎起領子捂著脖子，「據說，是店主的兒子生了什麼病，沒治好……」

　　沉默片刻後，我向她告辭，轉身離開了小店。

　　走到路口的時候，我再次回望那個曾經熟悉的小店，有梔子花香縈繞，有溫暖的燈光，還有小男孩調皮可愛的笑容……都消失了，幸福，原來如此的脆弱。我在雨中佇立良久，細小的雪粒打在傘面上，沙沙的響著，世界仿佛都靜了。

　　回到家的時候，我便定了第二天去北京的機票，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迫切的想看到她，哪怕是遠遠的再看她一眼。我們已經許久沒有聯繫了，我不知道她的電話是否依舊，她是否還住在那裡，是否已經和別人一起生活了……很多的未知，但是現在我都不想去考慮。

　　北京下了很大的雪，白茫茫的一片，當那個熟悉的小樓再次進入眼簾的時候，我莫名的松了口氣，仰望那個小小的窗口，亮著微弱的燈光，心裡某個被掩埋的角落，慢慢的開始t融化，滲出溫暖的液體，暖暖的，以一種一發不可收拾的速度迅速漫延著，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瞬間在掌心融化了，當那滴微涼的水珠握在掌心的時候，才敢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再次來了。

　　大雪不停的落著，紛紛揚揚，我站在雪中，卻沒有勇氣上去，原來近人情也會怯，距離這樣的近，我卻害怕一切已經滄海桑田，時過境遷，當初放開她的手，現在又如何再去找她呢，難道僅僅一句情非得以就足以解釋我當初的怯懦和猶豫麼？

　　地上的雪越積越深，風卷著雪花吹到臉上，臉已經凍得木然了，我蹲下去，一筆一劃的在雪上寫下三個大大的字，然後靜靜的站立在雪中，看著雪花一層層的鋪上去，字跡一點點模糊，一點點地湮滅……

　　掏出手機，按下那個熟悉的號碼，一聲聲的鈴聲持續的在耳邊響著，夾雜著冬日的寒意，似是沒有盡頭一般……

　　每個人，心中到底有多少的愛，終其一生，也無法實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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