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喧囂也有愛(78)_許明珠

七十八

　　回上海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飛機遲了兩個小時，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都黑了，我坐在陽臺看雨中的夜景，雨點落在窗戶上，留下一道道縱橫的水漬，蜿蜒曲折，像一張哭泣的臉。

　　欣怡回家的時候，開燈看到我時嚇了一跳，「怎麼不開燈？」看到我的臉色不太好，又擔心的問，「生病了？」

　　「沒……就是有點累。」我咧了下嘴角，笑容一定很難看。

　　「今天我把婚紗拿回來了，外面好大的雨啊。」我這才發現她提了一個很大的袋子，「我穿上給你看看吧。」她一臉的興奮。

　　「改天吧，你也休息一下，別累著。」我真的覺得有點累了，興致缺缺。

　　「就現在吧。」她似是一點都不在乎，依然興高采烈的，提著婚紗像臥室走去，我忽然覺得她今天的亢奮有點……不太正常。

　　人說無論什麼樣的女人，穿婚紗的時候都是最美的時刻。當欣怡走出來的時候，確實很讓我有驚豔的感覺，她把頭髮隨意的綰了髻，露出優美纖細的脖子，婚紗的款式很簡單，A字型，上包身，下擺漸寬，卻不是誇張的蓬鬆起來，而是依舊垂直，純白的顏色，簡潔而流暢的線條，走近了細看，才發現裙面上用極細的絲線串了一粒粒米粒大小的珠子，繡成一朵朵小花的樣子，精緻而繁複，層層疊疊的花簇擁在一起，仿佛呵上一口氣，便會落英繽紛。

　　「好看嗎？」她抬頭看我，臉上有羞澀的紅暈，醉顏微酡，顧盼生輝，有一種讓人無法逼視的耀眼美麗。像一朵花，開到了極致，便讓人擔心下一刻是否就要片片零落。

　　「很好看。」我由衷的讚歎。

　　她在燈光下，用手一點點細細的撫過裙邊上的珠花，那樣細緻而溫柔的撫摸，似在用手指尖訴說著無限的喜愛和留戀。「很小的時候，我就夢想著能有一件白色的婚紗，要純白色的，有美麗的蕾絲邊，風吹過的時候，盛開成一朵花，我可以穿著它，嫁給我愛的人。它和我想像中的一樣漂亮，只是那時候，我夢想站在身邊的人卻不是你。」她說著，臉上浮現出朦朧的笑容，這笑容縹緲得不真實，似水中花，鏡中月，明明在眼前，卻是虛假。

　　「這小小的珠花，你知道像什麼嗎？」她幽幽的看我一眼，自問自答，「荼蘼啊，小小小的白色花朵，開到荼蘼花事了。」吊燈的光斜斜的照過來，她的臉一半隱在陰影中，一半明亮，嘴角微微的上揚，眉心卻皺著，歡喜中帶著一絲憂鬱，似是在想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想。

　　她的語氣讓我莫名的心慌。

　　開到荼蘼花事了，塵煙過，知多少？群芳去，獨寂寥，此花過後便是秋。

　　一切仿佛都看似正常，卻偏偏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氛，據說很多女人在懷孕期間情緒波動比較大，甚至會患上憂鬱症。我走過去攬住她，「別想那麼多了，挑個好日子，我們，結婚吧。」

　　她不說話，安靜的沉默著，長長的歎了口氣。

　　A 第三十五章開到荼蘼花事了

　　一個週末，楊慣常的過來找我吃晚飯，沒什麼特別的安排我也就習以為常的答應了。這麼長時間已經讓我習慣的接受，漸漸放下過往的警惕，一切都在舒緩中慢慢流暢著。

　　吃完晚飯，長安街披著華彩逐漸開始展露夜色下的嫵媚，陣陣清風中，分明已經感覺不到夏日的炎熱，初秋的感覺這時漸漸沁入人心，也許今年北京的夏天也實在是很難用「炎熱」這個詞來形容。為了飯後消食，我同意和楊一起散散步。

　　我們並肩走著，身影在一個又一個路燈下有長變短，又由短變長。

　　「曉曉」他好像欲言又止。

　　我看了看他，笑道：「什麼事啊？」

　　他突然停下腳步，站在我面前，看著我：「我們以前吃完飯也總一起手拉手的壓馬路，那些日子多美好啊，你還記得嗎？」他試探性的想拉起我的手。

　　那些美好的片斷如電影膠片的快放一樣在我腦中呼呼的過著，一下子覺得有些暈眩，以至於我沒有及時抽開自己的手。我傻愣愣的站在那裡，可能秋風還是不夠涼意，我想清醒過來但是真的很難。

　　他深情凝視著我，好像想通過我的瞳孔再次鑽入我的心裡，我沒有防備的仿佛就這麼等待著他的再次侵襲一般。「曉曉，分開以後才發現原來我還是愛你的，離開你越久，這種感覺就越強烈。我知道過去都是我的錯，是我辜負了你，辜負了我們的孩子。或者說再多都難以彌補我犯下的罪，但是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在一起過美好的生活。給我一個機會好嗎？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一切字句都在我耳邊以一種不均勻的方式振動著，我好像聽得清，卻又很模糊，好像理解得了，卻實在抓不到要義。我依舊像一根木頭般佇立在車流不息的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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