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中奔跑(35)_汪洋

三五

　　她穿了一件純金色的露肩曳地晚裝。這金是不摻一絲雜質的純正的金，是皇宮裡皇后舉行大典時彰顯皇族氣度與尊貴的金，在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射得人眼睛發痛。她的頭髮如烏雲般墜在頭頂，是直沖雲霄的那種高，足足有半尺。她的臉也做了濃墨重彩的描繪，色彩明豔炫目到了極致。是的，誇張，非常誇張。不單是誇張，作為一個經常主持晚會的主持人，我獲知了她如此「鶴立雞群」的秘密。她高聳的胸部墊了至少3個杯罩各異的胸罩，而她的足下至少穿了17釐米的特製高跟鞋，這使她的身高一下子竄到了近一米八零，且上下身的比例幾乎達到西方人孜孜以求而東方人根本望塵莫及的「黃金比例」。

　　也許可以說，美瑜用工具人為地塑造了身材的「虛假繁榮」。可是，舞臺本就不是為真實和樸素而生。觀眾到劇場裡，本就是來「做夢」的，他們想看的是生活中無法尋覓，無法出現的夢幻般的美景，圖的是賞心悅目，並不需去探究這美景的虛或實。連梅蘭芳等鬚眉男兒尚且可以扮作美嬌娘，令人如癡如醉，何況美瑜本身就是女子，不過是玩弄了一些小小的花招？而且，晚裝是距人們生活太遙遠的東西，它的華美和隆重本身就帶著戲劇化的色彩，那麼，遮遮掩掩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不如調動一切可能的「技術手段」，將這份美張揚渲染到極致。

　　經過了前幾場的「低調」，此時，美瑜傲然地亭亭玉立于眾佳麗中，像一個真正的皇后。她緩緩朝觀眾走來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她身邊那強大的氣場，像一圈隱隱的光環，籠罩在她的周圍。她臉上的神情莊重寧靜，竟有幾分母儀天下的尊崇和悲憫。她輕輕地揮動玉臂，像親民的皇后面對她的臣民，而觀眾也熱血沸騰地歡呼起來，拼命狂喊：「16號！16號！」

　　眾望所歸，美瑜贏得了選美比賽的桂冠。

　　這場比賽，看得我心潮起伏，熱血沸騰。在觀看之初，或許心中暗暗存了些欲與美瑜一爭高下的念頭。所以，每一個環節，都會設身處地地想，如果自己也參賽，將會怎麼做。結果，我不得不承認，就算沒有桑的阻攔，自己也未必能夠得到冠軍。儘管身材或許比美瑜略勝一籌，但我不見得有她那樣靈巧的心思和別具一格的創意。

　　是的，這場比賽，與其說美瑜是「豔壓群芳」，不如說是「智壓全方」。舞臺是一個特殊的所在，不單要求參賽者有完美的臉蛋和身材，更要有心氣！

　　是的，心氣！或許可以解釋成「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雍容，也可解釋為「舍我其誰」的自信和氣勢。美瑜帶著勃勃的「野心」而來，她的每一個毛孔都寫著：我必勝！所以，雖然她自然條件並不是最好，但是，她勝了。

　　其實，在我們3個人中間，美瑜是最有資格和心氣成為明星的，出人頭地的欲望也最強。她的名言是：人生如果可以精彩，為何要選擇平淡？所以她善於抓住機遇，把握機遇，有那種在人群中表現自己，推銷自己的氣勢和興致。為了達到目的，她總能展現出人們需要的她最好的那一面，不會畏縮膽怯，亦不會心灰意冷。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百折不撓的勁頭，正是她無論天然條件如何，始終能出人頭地的原因。不知是長久和病魔作鬥爭的經驗歷練了也成就了她這種頑強的性格，還是天生的不服輸不妥協的性格令她能長久地在病魔面前保持不敗之地。或許二者相輔相成，互為因果。

　　這正是一個明星所需要具備的特質。

　　然而，命運卻安排她在絢爛之後，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也使她的明星夢，陷入無底的深淵。但是，她仍然沒有甘於平凡和平淡。她仍然在有限的條件下，力爭上游。正是這種不妥協不退縮的姿態，使她在成為一個盲人之後，仍是備受人們尊敬和喜愛的小明星。

　　美瑜對於她想要得到的東西，通常有一種強取豪奪式的姿態，也可以為之捨棄一些自己本來所珍愛的東西。她的目的很明確，並不惜一切代價去爭取的人。

　　而裴裴，她則有上海小女人的一種外柔內剛。她總是以一種弱者的姿態出現，嬌嬌怯怯，貌似毫無威脅性和競爭力，通常會讓人忽略了她的實力和能力，但是，最後你會發現，她該得到的絕對一點兒也不會少。退一步，是為了更好地進兩步。上海人深諳這種以柔克剛的法門和效果。這或許與他們長期的殖民背景有關，如何在強權下保持自己的一席之地，在不觸犯他人的情況下儘量爭取到自己最大的權益。如果環境不允許，她不介意一時的低調，但是一旦時機成熟，她依然會讓人刮目相看，或者說，大吃一驚。

　　至於我，從外表看，與美瑜更接近一些。或者說，我們都屬於外表看上去很強大，很堅不可摧的那種人。人們對我們的感覺，可能會是欣賞、羡慕，也可能是討厭、嫉妒，但絕不會是同情或憐憫。我們從不肯給人憐憫或同情的機會。哪怕美瑜成為盲人，哪怕我的生活也千瘡百孔，我們看起來仍然是氣宇軒昂，神采飛揚的。而裴裴就不介意人們一時把她誤認為是「弱者」。

　　但是，我的「強」與美瑜的「強」又有很大的不同。我對於目的，或者說成功，並沒有特別清晰的概念，可以說，是隨心所欲，率性而為的。雖然我也不甘於平淡和平庸，我也一直在努力提高和完善自己，但是，我卻缺乏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堅持和毅力，尤其在兩害相夾時，總盤算不清孰輕孰重，難於取捨，通常會舍本求末，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所以，我會在與桑的問題上一次次地做出錯誤的選擇，一次次地妥協和放棄，也會在人們的歎息和不解中，一次次地與「成功」失之交臂。

　　§11.顧美瑜

　　貴州是一個少數民族聚居之地，彙聚了苗族、侗族、水族、圪佬族等多個少數民族。但是，鳳凰城地處黔北，從地理位置來看，與四川更接近一些，曾經的行政劃分也歸屬四川，所以，鳳凰城基本是一個漢化的城市，見不到任何少數民族風情。

　　而我，一直對於貴州的少數民族懷有濃郁的興趣。我喜歡苗族那些銀光閃閃的服飾，喜歡侗族大歌，喜歡那種原始古樸、充滿神秘韻味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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