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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我怎麼煩你了?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你跟我多待一會兒就會死人嗎?我拼了命地回來就是這麼被你當狗似的嫌嗎?文朝夕,你有沒有心啊!」他還是叫她原來的名字,雙手將她緊緊鉗住,任憑她又踢又打,固執地捧起她的臉,下了赴湯蹈火粉身碎骨的決心,「你給我聽好了,我既然活著回來就沒打算輕易放過你,我都是死過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別以為你還能像從前那樣一腳就可以把我踢開,你辦不到!你是蠍子,我就是毒蛇,我以毒攻毒,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不能把你怎麼樣!」她也叫了起來,那聲音淩厲地傳開去,更多的眼淚從她的眼中湧出來,「你放過我吧,求你放過我吧,我受夠了!我爸媽都被你們樊家害死了,這麼大的仇我都放棄了,你還要我怎麼樣?你非得把我逼死你才甘心嗎?就算我欠了你,我也受了足夠的傷,夠還了!你為什麼還要逼我……」說著用勁推開他,奪路而逃,沒跑幾步又被樊疏桐抓住,她拼命喊叫起來,樊疏桐不由分說用嘴堵住她,將她整個人裝進懷裡……

  朝夕被他吻得透不過氣,眼睛卻仍然瞪著,拼命掙扎起來,因為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久違的野性的火焰,她本能地意識到了什麼……

  可是任憑她怎麼掙扎,樊疏桐就是不肯放開她,她剛好又叫了一聲,他趁機將舌尖探入其中,輾轉纏綿,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她的唇柔軟得不可思議,彷如甜香的蜜,她要了他的命,她真的要了他的命,他如此迷戀她,發狂一樣的迷戀,即便她的唇帶著毒,即便下一秒就死去,他還是捨不得放手,可是她為什麼就是不懂他,就算她不愛他,至少不用把他當仇人吧,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一切,竭盡全力想讓彼此間的怨恨煙消雲散,想好好地愛她、疼她,可到頭來怎麼還是這般水火不容?

  不知道是誰先停止的掙扎,因為他們都吻到了淚水的味道,鹹鹹的,帶著淡淡的苦,一直苦到了心裡,他放開她,眼中的淚水滾滾而下,一腔依戀無遮無攔地傾注在她的臉上,「朝夕……」他顫聲喚著她,放佛有柄尖刀紮在他的胸膛,疼得他每一個位元組都在發顫,「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你沒有給過我機會,你怎麼知道我不如連波?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了那樣的話,哪怕是謊話,可你已經說出了口,現在翻臉不認帳,睨置我於何地?」

  「我如果不那麼說,你會被你爸打死!」朝夕帶著哭腔,羞辱和難堪讓她無地自容,倒退兩步,哀求著,「樊疏桐,你清醒點吧,我們沒有可能的,就算沒有過去那些事,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因為我不愛你,我愛的不是你!」最後乾脆咬咬牙,「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咯噔一下,樊疏桐心上的尖刀像是猛然絞了下,臉上的表情暫態僵住,目光陡然變得尖銳,錐子一樣直紮在她臉上。

  「你說什麼,男朋友?」他的眉心又開始突突地跳起來。

  朝夕橫下心,點頭:「是的,我已經交男朋友了。」

  唯有如此,她才能擺脫他,她必須擺脫他,他們是彼此的剋星,她必須遠遠地逃開他,否則他們只能是同歸於盡……得到確定的答覆,樊疏桐被火灼燒一般,倏地瞪大眼睛,從齒縫間蹦出一個字:「誰?」

  「你不認識。」

  「我問他是誰!」

  「他是誰有那麼重要嗎?反正不是你……」

  「啪」的一下,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她臉上,樊疏桐的下巴可怕地抖起來,可以聽得見牙齒咯咯的撞擊聲,血紅的眼睛在鏡片後面可怖地瞪著朝夕,他指著她,逼著自己說出一句最難堪的話:「你果然跟你媽一樣,天生的賤貨!」

  朝夕捂著臉,駭恐地瞪著他。

  彷佛一道閃電劈過她的心田,深藏的仇恨陡然覺醒,讓她頓時失了控發了狂,她揮舞著雙手尖叫:「不許你侮辱我媽媽!」

  那一聲尖叫淩厲中透著癲狂,她像只受傷的小獸不顧一切地撲向他,豎起了最尖利的刺,她要刺死他!要跟他拼命!他怎麼罵她都可以,扇她耳光也沒有關係,但是他不能侮辱她已經去世的可憐的母親,他怎麼忘了,她母親是被誰害得發瘋的!這個魔鬼,他果然是獸性不改,竟然對一個已經入土的亡者出口不遜,她就是即刻死在他面前也絕不會輕饒他!

  樊疏桐被她推得倒退幾步,一不留神就翻倒在菊花地裡。

  兩人在菊花地裡廝打在一起,先前虛偽的和睦戛然而止,沒有辦法,他們就像是與生俱來的天敵,不能相碰,一碰就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沒有人可以預見,他們自己也無法預見,因為他們已經變得不是自己,靈魂被憤怒和仇恨燒得灰飛煙滅,誰也不認得誰了,連自己都不認得了。

  被他們壓塌的菊花滲出濃香的汁液,他們滿身都是淩亂的花瓣,只是那芬芳的菊花香在朝夕後來的回憶裡,成了令人窒息的毒,從此她不敢再聞菊花香,她在十六歲已經死過一次,好不容易掙扎著活過來,這次又死了,死得更徹底,她二十歲的青春年華就那麼被撕碎,跟那些黃的白的細細碎碎的花瓣一起碾成了泥。

  樊疏桐當天晚上回到聿市。

  也虧了寇海這幫鬼崽子想得出來,一下飛機,海子沒讓他出機場,直接將他劫上一輛桑塔納,大搖大擺地從特殊通道駛離機場,樊疏桐還納悶呢,就憑一輛破桑塔納還能這麼招搖,後來他才看清,原來這是輛海關緝私車,寇海一身緝私制服,人模狗樣的,跟隨來的黑皮也掛著這身皮,果然他們是以緝私的名義混入機場的,樊疏桐一上車就罵:「缺德吧你們,老子又沒走私,你們就這麼歡迎我的?」

  寇海說:「要不我們能借到你嗎?你們公司的人都等在接機口呢,你是我們的人,可不能被他們帶走……」

  樊疏桐心想完了,老雕肯定以為他一下飛機就被「緝私」了,只得趕緊掏出大哥大給老雕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報了個平安,老雕在電話裡松了口氣,忍不住也罵他:「你說你都交了些什麼狐朋狗友,阿斌打電話給我說你被緝私隊的車帶走了,嚇得我差點心臟病發作,正準備打電話找人去撈你呢,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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