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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就為改姓的事?」

  「不是,姓什麼是你的自由,我們全家都沒意見。」

  「那要談什麼?」朝夕將書放到書桌上,坐到了椅子上,捧起書就先看起來了,一副不願搭理他的樣子。

  樊疏桐反正也習慣了她的這種態度,問她:「你是不是跟連波說了什麼?」

  「我說了什麼?」

  「不要裝蒜,你的演技還不夠好,至少在我面前是裝不了的。」樊疏桐在書桌邊的床沿坐下,「連波出去都幾天了,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這可不像他,原來他只要出門就會打電話回來報平安的,你要沒跟他說什麼,他怎麼會這樣?」

  朝夕扭過頭反問他:「那你認為我會跟他說什麼?」

  「你自己知道,何必我點破。」

  「你害怕了?」朝夕沒事兒一樣一臉天真,可那天真分明透著挑釁,她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樊疏桐,聲音揚得高高的,「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害怕的樣子是最好看的,我就喜歡看你害怕的樣子,因為你害怕起來像只可憐的羊羔,這樣很好,總比你像只惡狼要好……」這麼說著,她斜睨著觀察他的表情,等著這話激得他跳起來。

  不想樊疏桐反倒「哧」的一聲笑了起來:「臭丫頭,嘴巴是越來越厲害了,難怪你會讀政法大學,將來準備當律師?是不是要把我送上被告席?不過罪名是什麼?」他可不是省油的燈,湊近她,壓低聲音說,「告我強暴?哦,不,當時你已經滿了十六了,未滿十四才算強暴呢……」

  「樊疏桐!」朝夕倒先被激得跳起來,使勁合了下眼睛,又睜開,「你現在就給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是你先挑起來的!」樊疏桐皺著眉,眼睛裡透著狠勁,「我跟你說過,不要試圖攻擊我,這樣我們會一起死,你明不明白?你攻擊我可以,反正我百毒不侵,如果你攻擊連波刺傷他,朝夕,別怪我不講兄妹情面!」

  「我們是兄妹嗎?」

  朝夕咬牙切齒,眼底又騰出鬼火似的光芒,一字一句地叮咬他:「什麼樣的兄妹?你倒可以給我解釋一下看看……」

  「文朝夕!」

  「我現在叫鄧朝夕。」

  「好,鄧朝夕,你就真的那麼想讓大家都知道那事嗎?」樊疏桐每次一跟她杠起來,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知道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好處,可以讓你眾叛親離!」

  「那你也會失去連波。」

  「我從來就沒得到過他,何來的失去?」

  「那你打算怎麼得到他?要不要給他下迷藥辦了他?」

  「……」

  一直是這樣,兩個人只要單獨在一起,就免不了唇槍舌劍,逼著自己說出惡毒的話,兩個人都不肯向對方低頭,不把對方刺得血淋淋不甘休。朝夕後來想,其實他們真正最不能原諒的恰恰是自己。看到對方,就會想起自己犯下的罪,羞恥和憤怒頓時讓彼此失去理智,她是蠍子,他就成了毒蛇……

  就如此刻,朝夕的下巴劇烈地哆嗦起來,臉上汗津津的,目光又神經質地跳躍起來,騰出熾烈的火焰:「你真無恥——」

  「你也一樣!」樊疏桐也失了常態,他不明白,每次他付出百倍的努力把和她的關係向前邁進一步,最後總是搞得倒退十步,也不知道是誰逼誰,誰要咬死誰。他看著她的睫毛蒙上淚光,一點也不心軟,狠狠地說:「還有誰比你更無恥呢?文朝夕,不,鄧朝夕,你已經賣給了我,五萬塊呢,也不少了,卻只跟我上了一次床,你不覺得我很虧本嗎?我沒找你討本錢,你倒還來咬人!你以為我真怕你啊?撕破了臉我樊疏桐誰都不怕,反正我已經落了個禽獸的名聲!」這麼說著,他只覺腦子一陣陣發昏,明明這些話並不是他的本意,卻控制不住自己要發瘋,「朝夕,我好生修復跟你的關係,一再地忍讓,甚至允許你跟連波接近,允許你們將來共結連理,因為如果你跟了連波能獲得幸福,我也會覺得欣慰,可是結果呢?你總是把我往絕路上逼,逼我不說,還把那些事透露給連波聽……」

  「我沒有!我沒有!」朝夕這時已經哭了起來,到底只是個女孩子,在強勢的樊疏桐面前,她再如何的尖銳也終究不是他的對手。

  「沒有?那連波為什麼那天跟我說,你跟他說你犯了個大錯,還請求連波原諒你?除了那件事,你還有什麼事要連波原諒的?從那天開始,連波整個人都變了,像丟了魂似的,見了面跟我也沒幾句話講,這次出去採訪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過,不是你挑撥的,還有誰?」

  「我不想說,我什麼都不想說……」朝夕的下巴哆嗦得更厲害了,兩隻纖弱的細手護著自己的胸口,好像那裡面有什麼戳著一樣,「我永遠都不會跟你說,我對連波講了什麼,除非你自己去問連波!樊疏桐,我已經受夠了你,我也試著緩和跟你的關係,可你獸性不改,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傷害我,連你覺得虧本了的話都說得出來!好啊,我現在就可以還你本!我還給你看,只要你敢要,我就敢還!我現在就還——」

  她幾乎是叫起來,開始解自己的扣子……

  樊疏桐撲過去捂她的嘴,低聲吼:「你瘋了!」結果用力過猛,朝夕整個人都被他撲倒在床上,時間瞬間靜止,兩人眼睛對著眼睛,鼻子對著鼻子,都嚇得動也不敢動,兩年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親近」。因為是夏天,隔著薄薄的襯衣,他的身體直接接觸著她的身體,感受著她身體不可思議的柔軟和彈性,還有那少女特有的清淡芬芳,迅速讓樊疏桐的身體起了反應。

  仿佛心臟被雷擊了般,有那麼一瞬間好像停止了跳動,血液迅速沸騰翻滾,自麻痹的心臟湧向全身的脈管,最後集中在身體的某個部位,騰的一下,那裡陡然就活了,直挺挺地撐立……久未有過的熾熱感讓他全身發燙,他忘了害怕,忘了她是妹妹,忘了她是蠍子,忘了他是青蛙,忘了她可能會咬死他,如果,如果註定要被她咬死,那麼就讓他死吧!兩年了,他中毒如此之深,是她讓他變成了具可憐的行屍走肉,卑微地苟活於世上,他從來不怕死,他只是厭倦如此孤獨地活在世上,沒有人懂他,守著那麼不堪的秘密,他過著連鬼都不如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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