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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我說,除了家教我暫時沒幹另外的工作。況且,小妮失蹤了,我也有責任將她找回來,哦,你不是說替我出出主意嗎?

  我將小妮失蹤的前後情況對方檣講了一遍,他想了想說,如果小妮僅僅是和你或者她媽賭氣,六天時間應該回來了。現在看來,事情可能有點糟糕,她也許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正被囚禁在某個地方;或者,她已厭倦了讀書想早早獨立。這樣的話,她可能已經遠走天涯,甚至已經到了國外,她想混出個人樣後再與家裡聯繫……

  不!我打斷了方檣的話。他的幻想的尾巴又露出來了,而在這件事情上,大膽的想像會讓我心如刀絞。我說,小妮不會走得太遠的,你替我想想,還有什麼辦法尋找她?

  方檣想了想說,這樣吧,找記者寫篇報導,標題是「病中的母親盼望見到女兒」,怎麼樣?

  這也許是個好主意,可是我說,我暫時不想讓媒體幫忙,因為這事鬧得天下都知道後,小妮今後還有什麼臉面回學校上課。

  這是一個難題,我和方檣都陷入了沉默。我望著窗外的夜景,人行道的樹下流動著情侶和散步的老人,還有推著嬰兒車的母親。不遠處矗立著那幢黑色的建築。突然,我在爛尾樓的中部看見了一星光亮,大約在十層樓左右的位置吧,那亮光表明了有人在樓裡。

  方檣也看見了那亮光。他說,你和小妮都在那樓裡受到過驚嚇,看來,裡面真的有人呢。你後來又上樓去看過沒有?

  我說我前兩天還去過,可是沒上樓,因為樓口已被磚牆封死了。

  誰會在樓裡呢?方檣對著那亮光自言自語。正在這時,那亮光熄滅了,黑色的建築倍顯神秘。

  我說,不會是小妮住在樓裡吧?有個喜歡她的男生叫薛老大,就是守樓的薛師傅的兒子,前兩天我在樓下看見過鐵絲上晾著這個男生的衣服。會不會,小妮和他在一起,白天在外面玩,夜裡住到那樓裡遮風避雨。

  我的分析得到了方檣的贊同。他說哪怕是一小點可能,我們也應該上樓去看看,他讓我和他一起先回他家,他有一支裝有五節電池的手電筒,是當保安時留下的,帶上這手電筒上樓才方便。

  我們匆匆地出了咖啡館,要了一輛計程車急速駛去。

  47

  方檣仍住在我曾經去過的那處出租屋,只是這次我無心關注他屋內有無變化,拿上手電筒以後,我們便坐車直奔爛尾樓而去。

  從我開始在這裡值夜班守樓,到現在來這裡尋找小妮,事物的變數讓人難以預料。我和方檣沿著樓下的牆根尋找著上樓的入口,方檣說既然有人能上去,證明除了封住的樓口外一定另有入口。我們沒開亮電筒,以免守樓的薛師傅發現後阻止我們的行動。

  但是,我們還是被人發現了。當一聲男人的喝問在黑暗中響起時,一柱手電筒光照到了我們臉上。

  我只好對著刺眼的光亮說,薛師傅,我來找找我以前掉在樓上的東西。

  我不是薛師傅。一個男人的聲音說,他昨天遇上車禍,住進醫院去了。

  我迎著手電光走到了這個人身邊,果然不是薛師傅,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我向他說明我以前也是這裡的守樓人,有次上樓巡察時,可能將手錶掉在樓上了。

  那人咕噥著,怎麼黑燈瞎火的時候來找。我說工作忙啊,沒辦法。我還向他打聽薛師傅受傷的情況,他說傷勢很重,可能活不了幾天了。我的心頓時沉甸甸的。

  這個新的守樓人看來無意阻止我們的行動。他說,晚上找東西可不是好玩的。唉,你們膽大,隨你們的便吧。說完,他便搖晃著手電光回值班室睡覺去了。

  我在黑暗中對方檣說,該問問他從哪裡可以上樓呀。方檣說不用問了,他已經發現了門路。

  在被封住的樓口處,旁邊有一處很矮的視窗,並不費力就可以翻進去,然後從這間底樓的屋裡出來,眼前就是上樓的樓梯了。

  方檣開亮了雪亮的手電筒,我們開始往上走。未完工的樓梯沒有護欄,我們儘量沿著靠牆的一邊走。空氣中有很濃的廢墟氣味,小妮如果敢到這裡來過夜,一定是薛老大這膽大妄為的男生出的主意,並且得有他陪同才行。

  根據我們在咖啡館望見的亮光,住在這樓裡的人大概在十層左右的位置。因此,我們一邊爬樓,一邊記著樓的層數。到了八樓的時候,我有點緊張起來。我想起了我曾經在這樓裡遇見的情景——一個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雙光腳從蓋著的破布下伸出來。那是我的幻覺嗎?但是,小妮也講過,她和同學打賭到這樓裡時,遇見過一個嘴唇塗得通紅的女人。如果馮教授認為我的死亡妄想常使我產生幻覺,那麼小妮呢?不會人人都產生幻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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