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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我心裡猛地發緊,嘴裡有了血腥味,我將血跡吐在手巾紙上。

  我不知道她的皮膚劃開之後有沒有血液,總之,這紅色的東西讓她駭然。她吃驚地問,你怎麼了?

  我說,小毛病,牙齦出血。

  不對,你要去醫院檢查檢查。她說,我有個姑姑,就是嘴裡吐血死的。是肺上出了問題。

  她給我端來一杯水,剛才的怒氣變成了善意,讓我一下子還不能適應。

  她歎了一口氣說,我們都是女人,如果你也喜歡畫家,沒有必要跟我過不去。

  我說,菊妹,你誤會了,我和畫家只是鄰居關係。

  你怎麼知道我叫菊妹?她疑惑地望著我,是畫家給你講的?

  我說,是雪糕店旁的人給我講的。

  菊妹突然哈哈大笑。我惶惑地問,你笑什麼?

  她說,一定有人對你講我上吊死了,原來你是將我看成鬼魂了吧?

  我張了張嘴,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她接著說,我上吊被救下後,在醫院撿回了一條命,但我從此再也沒回雪糕店去工作,也許有人以為我死在醫院裡了。

  我將信將疑,便問,你為什麼上吊?

  她埋下頭沉默不語,我看見有眼淚從她臉上掉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說,我將老闆給我進貨的錢搞丟了,整整1200元哪,我怎麼賠得起?我家在農村,全家人一年的收入才幾百元,如果向家裡求救,父母會打死我的。可是,我自己又到哪裡找錢賠給老闆呢?絕望中我只有一死了之。我上了吊,醒來時已在醫院的病床上,老闆嚇壞了,他說錢丟了就算了,你可千萬別這樣,不然你家裡會找我要人的。

  菊妹的話讓我恍然大悟。我遞給她一張紙巾擦眼淚,接著好奇地問,你怎麼認識畫家的?

  菊妹說,她從醫院出來後,再也無臉回雪糕店去工作,便去了一家家政公司,她的工作是上門為居民打掃衛生。不久,便到了畫家家裡幹活。畫家與公司訂的是每週打掃一次衛生的合同,她到這裡的機會便多了起來。畫家很喜歡她,可是她至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為她看見畫家所畫的女人都非常漂亮。有一次做愛時她提出了這個疑問,畫家突然很粗魯地說,我只喜歡和你這樣的女人幹。

  菊妹講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道,珺姐,他是真的喜歡我嗎?他經常提起你的名字,我以前以為他也喜歡你呢。

  我說,他也許喜歡和我談話,僅此而已。還有他所畫的女人,他崇拜她們,但和喜歡你不一樣。、

  我敢於作出這個判斷,是菊妹的講述讓我想起了從書本上看到的一些知識,聯想到畫家和何姨在年輕時的沒有結果的戀情,我完全明白了畫家是一種怎樣的人。在他貌似強壯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顆無比自卑和膽怯的內心。只有童年時代的某種特殊經歷才能產生這種畸形,只是我現在不便瞭解他的過去了。

  菊妹無法理解我的話,迷惑地問,崇拜和喜歡不一樣嗎?

  我想說,崇拜是對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嚮往。但這種話仍費解,我改口說道,崇拜的東西像神一樣,不能真正接近。

  哦,菊妹似懂非懂地說,就像畫室裡那幅光著背的女人的畫一樣,是麼?畫家說這女人會從畫上走下來。我開始不信,後來在半夜果然聽見畫室裡有聲音,桌上的筆筒有次也滾到地上去了,真像是有人走動一樣。

  幽靈的陰影再次籠罩著我。我問你在這屋裡真正看見過人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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