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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畫家關緊了閘閥,疏通了地漏口,然後抱歉地說,看來這裡該再作一次防水處理了。

  回到客廳,我看著空蕩蕩的牆壁說,那幅畫賣走後,這堵牆顯得怪寂寞的。

  畫家說,畫總是得賣出去的,況且買主是真喜歡,剛才我在街上還遇見他,他還對那幅畫讚不絕口。

  剛才遇見他?我有些吃驚。方檣不是到海南去了嗎?算日程該明天回來,怎麼現在出現在街上呢?

  下樓來回到屋裡,我立即撥通了方檣的手機,我說我是珺 ,你在哪裡呀!

  他的嗓音有點變化,好像是有點感冒什麼的。他說他還在海南,明天回來,是下午3點的航班,他說今天晚上你還得在我那屋裡再住上一夜,那幅畫沒出什麼問題吧!

  看來,方檣確實還在千里之外,那麼,畫家剛才在街上看見他是怎麼回事呢?無論如何,這世上只會有一個方檣,我和畫家看見的他,只能有一個是真實的人。

  我們的周圍人來人往,誰敢保證每個人的真實性?包括我自己,我就覺得一會兒真實一會兒虛假,因為我確信我的記憶中殘留著一些不是今生今世的東西。

  已到晚飯時間,小妮打電話回來說,珺姐,有同學過生日,我們現在正在麥當勞聚餐,可能要回家晚一點。我媽回家後,你就說我去同學家借複習資料去了。

  我說這不是要我撒謊嗎?

  小妮說求求你了,珺姐,幫我打一次掩護吧,我媽對我晚上在外邊聚會從來就不放心。

  我答應了她,獨自進廚房搞了點吃的後,看著天色一點點黑了下來,這才想起,今晚該去方檣的家守房子的。他走了三天,今天是最後一夜,但是,我得等到何姨回家後才行,不然她看見小妮不在家,會著急的。

  就這樣一直等到晚上10點,何姨和小妮都沒有回家,方檣那裡我是沒法去了,我想這也許是天意,說不定那套空房子裡今夜會有什麼兇險的事發生。我想到那幅畫和從屋子裡走出來的女人,她對我笑了一笑,是否要帶我去另一度時空?也許她看出了我和她一樣是飄落的魂靈?不,我不想跟她走,至少現在不想。

  我給小妮打手機,想催她快點回來,可是,她的手機響了很久也沒人接聽。正在這時,有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何姨回來了。

  何姨一臉疲備,我說她的公司怎麼老是加夜班呀,我這是明知故問,因為我從趙總那裡已經知道了公司的情況,何姨說,沒辦法,最近事情特多。

  其實,你可以換另外的工作做。我向何姨建議道,比如,去少年宮做舞蹈教練什麼的,何姨年輕時是專業舞蹈演員,現在怎麼也不該幹建材公司那份破工作。

  不行呀,別人要年輕的,何姨說,我已經老了,跳不動了。哦,小妮不在家嗎?我趕緊說小妮去同學家借複習資料去了,很晚才想起這事的,剛出去一會兒。何姨說,你就先休息吧,我等著她回來。

  何姨皺了皺眉頭說,這樣晚了才去借資料,別出什麼事吧。

  我說不會的,這是市中心,深夜的街上也有很多人的。

  我說著寬慰何姨的話,可自己心裡並不踏實。在麥當勞給同學過生日,不該這樣晚呀。

  何姨進房間睡覺去了,我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今晚去不了方檣那裡了。其實,他擔心那幅畫丟失是沒有必要的,因為那畫上的女人自己能守護好自己的。

  夜涼了,外面的樓梯上毫無動靜,自從畫家將那幅畫賣走以後,夜半的樓梯上再沒有上樓的腳步聲。

  她是青青,我想像著她做模特兒時的情景,白色的浴衣,背對著畫家緩緩退下,她的皮膚像雪一樣耀眼,凹陷的背脊像雪地中的車轍,畫家用筆和色彩複製了這種美,然後,為了這種美的永久保存,畫家殺死了她。如今,畫是賣走了,可她的軀體還在這裡,也許,就在畫家的冰箱裡吧。

  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我一跳,有這種可能嗎?曾經有一個女人出現在我的門外,她說她冷,向我要衣服穿,這事發生在什麼時候我不能確定了,但肯定發生過。馮教授老說這是我的幻覺,但如果我真從畫家的冰箱裡找見這個女人,教授的說法就太教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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