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三(22)_小賴_學達書庫

二十二

　　我從來沒有擔心現實會將我們分開，比現實更冷硬的是人善變的心。在一起的時候，我和他忙著任性忙著撒嬌忙著各種各樣的甜蜜，總顧不上生氣。但一分開，吵架就像蝨子，爬滿了華麗的愛情旗袍。我從來沒仔細想，幾乎所有的吵架，都是因為他不回短信，不接電話，因為他的種種身不由己。很多時候，他都沉默冷淡，由著我鬧，等我自討沒趣後還是會搖頭晃尾巴巴地蹭到他面前。

　　一開始，我很羡慕這種沉得住氣，對他愈發地著迷。後來，我明白，沉得住氣，只是因為不在乎，或者，不夠在乎。就像那些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如果不是瞎子，不是面癱，那麼肯定是盼著早死早超生的主兒。所以，不幸的人，始終不是那些徹底絕望的，而是那些心中絕望，但始終抱有幻想的。

　　他總是不斷地給我幻想，又不斷地贈我絕望。當希望和絕望開始了拉鋸戰，我便陷入痛苦的泥潭。當我還在猶豫要不要跟他繼續趟愛情這渾水時，卻已經深一腳淺一腳，泥足深陷，拔不出腿。在撥打幾十遍電話，好脾氣都快磨盡時，終於接通了。我的聲音忍不住怨氣十足："你怎麼不接我電話啊？"

　　他的聲音本來就懶散，從話筒中傳來，更增添了冷淡："我沒有。我不是正給我媽打電話嘛。"

　　鬼才相信你給你媽打電話能說一個小時。心中酸澀，語調忍不住提高："不方便的時候直接說不方便，少編些理由。"

　　"照你這麼說，我還不能有理由了？"他也不甘示弱。

　　"你做什麼是不是都要這麼強詞奪理。"

　　"我沒有，我只是說出事實。"他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只要想到他那副愛誰誰的模樣，我就忍不住氣急："你看，你做什麼都喜歡狡辯。我沒有，我不是，我怎麼會，就沒有人教過你反省兩字嗎？"

　　"你直接說我不負責任不就完了。"

　　"你就是不懂責任啊。我甚至懷疑你懂不懂愛。真正愛一個人，無論有多忙，都會時不時地想到她。想她在做什麼，開心嗎，寂寞嗎，想你了嗎？手機沒電了，會想到她找不到你有多著急。聯繫不上，會擔心她那邊到底有什麼情況。而故意不接電話，必定會有種種猜想……"說到後來，我說不下去了，太委屈。倒不是因為他一次不接電話，我就如此上綱上線，實在因為這樣的戲碼上演多次，我懷疑他是不是在有意試探我的底線。如果說忽冷忽熱欲擒故縱是戀愛的技巧，那他堪稱高手，且玩得不是一般的出神入化。他默默地說："那我努力還不行嗎？"

　　"很多事情只要努力就做得到，唯獨愛情不行。只要有心，那些事情便順其自然。如果刻意，又何苦勉強自己。"

　　他在電話那端沉默。我們之間總是有大片大片的沉默，愛被擠得可憐。我越想越委屈，眼淚便控制不住地落下來，一大顆，一大顆，想像如果是鑽石，那該有多珍貴。真稀奇，愛一個人，竟讓人可以從十三妹變成林妹妹。

　　過了很久，他說："不要濕了話筒噢，手機怕見水。"如果他對我沒感覺，又怎麼會感知我的傷心呢？要知道，我的眼淚一直很無聲。所有的委屈，因為一個懂得，便漸漸融化。委屈似白雪茫茫，懂得如陽光暖洋洋。

　　他安慰我："你不要難過，我不捨得。"他又說："我們要好好的，不要這麼吵架，傷感情。"因為一句關心，心裡便重新燃起了勇氣。因為一句鼓勵，又對未來充滿了憧憬。他的話不多，但輕易就哄我困在網中央。我越陷越深越迷惘，路越走越遠越漫長。原來世間萬物，比如愛情，比如其他，真的是一物降一物。我被他降住，哭又奈何，恨又怎樣，只能仰天長歎，這就是TMD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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