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原來愛情這麼傷 | 上頁 下頁
九十七


  「去美國後,我爸媽果然沒有騙我,他們在幫她辦手續,她也在努力考託福,但是我在美國沒待兩個月,我家就出事了,我匆匆忙忙跟學校請了假回國。我媽已經病倒了,我把她送到醫院後,就四處找孫黛影,卻怎麼也找不到。後來才聽陳釋說,她已經跟一個男人走了,移民去了澳大利亞,那個男人就是她養父。我在美國一直等她,我為了她去工地做苦力,可是她一個字都沒留給我就去了澳大利亞,還跟她養父……那時候我很恨她,可又忘不了她。後來我家人全都離開了我,我就再沒有去打聽過她的消息,可是,我沒想到……」孫文晉彎下腰把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入手掌,良久,他才又繼續說下去。

  「她是個孤兒,十歲那年被她養父領養,大概十幾歲的時候她養父就QJ了她。她當時很小,怕養父打她,也怕養父以後不要她,所以一直不敢聲張,後來他們就一直保持了這種關係。她養父有錢,什麼東西都給她最好的,逢年過節就帶她出國旅遊,但是她必須跟他保持關係,直到後來她遇見我。她長得漂亮,又冷,又有個性,學校裡喜歡她的男孩子很多。在我轉學過去之前很多男孩子也追過她,但是到最後那些男孩總是被她養父打發走,可是她養父大概知道我父母、哥哥是幹什麼的,不敢動我,所以她才下定決心跟我在一起。那時候她不喜歡我,只是因為我能讓她脫離她養父,所以她跟著我。但是在SZ市的那一年,我們漂泊不定,四處碰壁,我為她吃了很多苦,她才慢慢感動。可是我在工地上被磚頭砸破頭送到醫院,人家非要她交保證金,她不知道去哪裡找人救我,以為我父母真的不要我了,只好又去求她的養父,這樣他們又恢復了關係。

  「我父母送我出國後,她也確實認認真真地在念書,如果我父母真的允許,她說她已經打算跟我在一起一輩子了。可是,兩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我跟她在一起,一直都是戴套的,只有可能是她養父。她想悄悄地把孩子做掉,但是她養父跟蹤她,知道她的意圖,就威脅她,不許她墮胎,不然就把他們的關係告訴我父母。我父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這樣大概我們就永遠不能再在一起了。這樣,她養父把她帶走了,去了澳大利亞,對外宣稱他們結婚了。

  「在澳大利亞,她時時刻刻被監視著。等到十月懷胎生下來一個女兒後,一開始,他養父還是看得她很牢,對那孩子也溺愛得很。可是等到孩子五歲的時候,她養父漸漸覺得不對勁,那孩子長得除了像她就是像我,一點也不像他,於是帶孩子去做了DNA,結果發現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她養父發了狂,當時就把她們母女都趕了出去。因為沒有結婚,孩子也不是她養父的,她們沒有辦法採取法律手段,再說她養父有權有勢,她們母女倆什麼也沒有,好在已經在澳大利亞待了幾年,語言總是過關了。她起先到一個中國雜貨店找了份工作,頭兩個月她養父還來騷擾過她,但是後來不知為什麼被人莫名其妙地殺死在公寓裡,她終於擺脫了他的糾纏。

  「她在雜貨店幹了幾年,後來雜貨店老闆的老婆跟人跑了之後,她就跟那老板結了婚。那老闆對她們母女都很好,雖然知道她的過去,卻從來沒有因此而輕視她,店裡的事處處都是她拿主意。一直等到孩子十一歲的時候,終於發病,一開始是頭痛、噁心,後來漸漸失去視力。他們把孩子送到醫院裡,因為是早期,選擇了做伽馬刀。兩個療程二十幾次的伽馬刀手術後,孩子好了,但第二年又復發,又做了伽馬刀手術。這麼反復幾年下來,雜貨店老闆大部分的積蓄都被用在了孩子治病上面。她老公的姐姐看不下去弟弟這麼累,勸他跟她離婚,再加上雜貨店老闆之前的老婆也回來了,她老公搖擺了一年,終於還是跟她離了婚。她沒辦法,只好帶孩子回國了。

  「現在孩子在醫院裡,可能要做開顱手術。小瑜,這些事,我以前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對不起。」

  是的,這些事,他從來不曾告訴過她。就好像那一次他不許她生孩子,也不告訴她原因,只是自己默默承受;就像送她去法國,他心裡清楚,也許送她上了飛機後她再也不會回來。

  或許他身上的這些故事他從未跟別人說過,哪怕是陳釋他可能都沒有說過,他只是秉承重情重義的原則,秉承一個男人應有的責任傾心而為。他可以帶孫黛影去SZ市,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可以為她去工地上做苦力,也可以因為無法給唐瑜一個孩子,而逼自己放棄她。這樣一個男人,現在卻把這一番遭遇統統告訴了她。

  她曾經因為孫文晉飽經風雨卻自己獨自承受而覺得難過,也曾經祈求過這一刻,如果他能夠告訴她,能夠讓她替他分擔,她會很高興。然而現在,他什麼都說了,她卻只覺得心裡一陣一陣的難過。孫文晉從不願意讓女人為他受苦,尤其是他愛的女人,所以他能一力承擔那些生活給的滄桑遭遇而不讓她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但是他這次這麼誠懇地告訴她一切,是真的想讓她分擔他的痛苦嗎?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在用最低的姿態,用自己最難過最不願意的一種方式來讓她明白他們的將來完了,讓她能原諒他,明白他。

  他從來不求女人的,這一刻,唐瑜只覺得胸口堵得厲害,眼睛裡濕濕的。但是她不能讓自己哭,她知道要是她哭了他肯定很難過,她不想讓這個男人再難過。她不停地眨著眼睛,一瞬間胸口一緊,好像不能呼吸。她有很多話想問,比如,「你現在還愛她嗎?」比如,「你要不要我等你?」再比如……她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不管是什麼樣的話,她都怕說出來讓他難受,她也難受,更怕他會拒絕說不用,她怕她會忍不住大哭起來。她只得勉強站起來,控制著顫音強笑說:「文晉,我先去洗手間一下。我,我還沒洗臉呢。」

  她進了洗手間,不一會兒傳來抽水馬桶的聲音,響了很久,很久。等出來的時候,她看起來很平靜,可是難掩蒼白的臉色,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是倉促地說:「那,那我先去收拾一下我的行李,馬上回B市。我會跟他們說婚禮取消了,還好現在時間還早,還有兩天,我,我跟他們說。」

  她說著好像怕自己支持不住,忙轉身去臥室,可在她轉身的一霎,他突然從後面狠狠地抱住她,久久地沒有鬆手。唐瑜的眼淚終於掉下來,她知道,不管他最後做出了什麼決定,有這樣的一刻,她也夠了。她顫聲道:「夠了,文晉,我知道了,我明白你的,我不會怪你,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一輩子也不會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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