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原來愛情這麼傷 | 上頁 下頁
八十四


  說著李雯從包裡取出牛皮紙袋遞給她,她還有事,也不能多呆,再坐了一會便告辭離去。唐瑜略微有點奇怪,她和朱冉從未說過話,最後的記憶便是她那次骨折後從孫文晉的房子裡離開看見過一次朱冉,那一次她開著火紅色的跑車,後來在亂世佳人也聽說她被一個有錢的港商保養起來了,卻沒料到居然是這樣慘烈的結局收場。不過素不相識,她臨死前又有什麼東西要帶給她,紙袋封口已經拆開,但李雯應該沒看過,可能是葉桃花之前拆開過一次,她把紙袋倒過來,首先掉出來是一些照片,厚厚的一摞,不過每一張都是被剪得支離破碎,但是又用透明膠細緻的粘合起來,照片是過了塑的,雖然粘合起來照片已經是面目全非,可照片裡面的人像並沒有受到損傷,還是能清晰的看出來裡面的年輕女孩面容,大約十幾歲,可是神情冷淡,若不是她穿著一件的確良的襯衣已經是十幾年前流行的款式,唐瑜幾乎要懷疑照片中的人就是她自己。冷冷的眉眼,淡淡的神色,給人的感覺非常冷,非常難以親近,不過一張一張,都是那個女孩子,看情況照片應該是偷拍的,照片後面用黑色鋼筆寫著「攝於92年深圳東門」,字跡剛勁有力,唐瑜非常熟悉。照片堆裡還有一封信箋,她隨之翻開那封信不由自主看下去。

  以後也許,這一輩子,是真的見不到他了。其實很多事,真的是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明明是上午時分,因為唐瑜剛流產完,湯穎怕她冷,特意把空調調高了幾度,可唐瑜卻看得心一分一分地冷去,整個人瑟瑟發抖,心臟像是被抽緊了,一縮一縮,痛得人透不過氣來,只覺得天旋地轉。她原本流產後體虛,又接連幾天沒吃什麼東西,手上一抖,信紙滑落,飄飄蕩蕩掉下床去,掙扎著去撿,可是身子一動,被子上那雜亂的照片順勢全部滑落到地上。她本能地下床去撿,誰知道腳一觸地,身子一軟,整個人便癱倒在地。動靜太大,現在房間裡又沒什麼人,孫文晉幾乎是立刻沖了進來。她半抬起身子正要掙扎著起身,長髮淩亂地散下來遮住了她一半臉。孫文晉眉頭一皺,一個箭步上前蹲下來剛要抱她,誰知道她卻突然厲聲道:「不要碰我。」

  他不理,可手一碰到她,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躲開了他的手,同時身子撞到一旁的合金架子上,幾個保溫壺搖晃了幾下終於滾下來,湯湯水水灑了一地,他這時候才看見地毯上那些散亂的照片。

  一瞬間,房間裡幾乎靜止下來,孫文晉只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臟跳動。良久,他才敢抬頭去看她。唐瑜靠著櫃子,臉色發青,長髮像是被勁風吹亂了,沒有一絲生氣。她就那樣冷冷地看著他,大大的眼中淚光閃耀,委屈、絕望、受傷,太多的情緒。孫文晉一時想起當日她被蘇嬈從梯子上推下來,腳已經骨折,可仍試著站起來,腳一沾地卻又軟下去。她千辛萬苦根本爬不起來,痛得五官都扭曲可還是不停地叫著蘇嬈的名字,想要蘇嬈原諒她。

  他頭嗡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砰的從心底轟然倒塌,突然像被定住了身,不敢去抱她。

  她就那樣看著他,隔著一定的距離,死死咬住下唇,可是眼淚還是滾落下來。她抬手去擦,可眼淚好像越擦越多。她不想哭,可是怎麼也忍不住,所以乾脆放棄了。她就那樣看著他,帶著近乎委屈的固執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好像要把他看透。

  可他沒過多久就抬頭對上她的視線,他非常坦然,眼神中沒有半分躲閃,不止她眼中對地板上東西的疑問,好像很多東西他都已經承認了,就這麼同她對視著,等候她發落。

  唐瑜嘴一扁,唇微微顫抖著,仿似極力壓抑著,可整個身子瑟瑟地發抖,臉上泛起潮紅,眼淚如決堤的洪水噴湧而出。她想起那次在桂林機場,她隔著玻璃門看見他從通道那邊走過來,臉色憔悴疲憊,鬍子沒刮,下巴處一層淺淺的青色,他看她的目光全是心疼委屈,一見面便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可是現在他這樣,好像人贓並獲的小孩子,已經無所謂了,也不爭辯,安靜地等她發落。她的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攪動,眼淚嘩嘩地湧出來,心碎成一片一片,那麼多的過往,那麼多的從前,可是都抵不過眼前這個人平靜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轟然倒塌。

  委屈、絕望、受傷、心碎,全化成冰冷的淚水,簌簌地滾落下來……

  孫文晉身形定在原地,只是看著她,無力地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因為他不想要她的孩子,強迫她把孩子流了?還是對不起,他騙了她這麼久?可是她算什麼,他對她那麼好,可原來一切都只是因為她長得像另一個人,她什麼也不是,她什麼也不是。她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不優秀,不厲害,甚至說得上是千瘡百孔。在遇見他之前從未想過為了天長地久去冒險,因為母親的事情給了她最好的教訓,導致她這麼多年孤苦無依,她都承受下來了。那次以為自己得了絕症,她只是想找個地方一個人安靜地死去。天給的苦,給的災,她都可以不去管,就連死亡她都可以義無反顧。千不該萬不該,他找到了她,給了她那麼多,可到頭來,所謂的愛情,所謂的天長地久永不分離,仍是她誤會一場。

  她怎麼也止不住洶湧的淚水,刹那間產生了一種自厭的情緒,仿佛才想到什麼。她扶著身後的櫃子站起來,好像沒看見他一樣繞過他朝門外走去,不管怎麼樣,她要保留自己這最後的自尊。

  可她一動,他馬上攔住她。她冷冷地看著他,「讓開。」

  他眼眶紅紅的,聲音嘶啞,「你要去哪裡?」

  「我去哪裡,不用你管,你走開。」

  他無話可說,可也不讓路。她繞過他,卻被他一把拽住胳膊,唐瑜的眼淚倏地落得更加兇狠。她轉頭看著他,眼睛裡一片水光,顫著聲音道:「放開。」仿佛他再不鬆開,她就怕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

  她這個樣子看得他的手一抖,她趁機甩開他就朝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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