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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你不瞭解她,她只希望我跟她生個孩子,其他任何別的女人——跟我生的孩子——她都不會——喜歡的——」

  「那就領養一個?」

  「她不願意領養。」

  「那怎麼辦?」

  「所以說我很難做啊——」

  「但是你這麼逃避也不是辦法?」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她也想不出辦法來。

  看來女人比男人認真,是哪條路上的障礙,就只在那條路上愚公移山,絕不繞道而行,哪怕那山在有生之年是肯定移不完的,但仍然不繞道而行。

  男人就不同,一條路走不通,先移一下山,實在移不動,就換另一條路了。

  她知道藺楓的癥結所在,但她不知道如何解開;她知道芷青應該回去,但她也知道芷青回去未必就能解開藺楓的癥結,還會把芷青自己也弄得煩惱不堪。

  此題無解。

  日子就在有解和無解之間搖搖擺擺地過去了。

  有一個週末的晚上,女兒跟Victor出去看電影。老兩口已經習慣了,也不擔驚受怕了,自己呆在家裡看電視,等女兒。

  快十一點了,女兒才回家來,興奮地向父母報告電影內容,還賞光吃了一點父母精心製作的菜肴,把兩個老傢伙激動得熱淚盈眶。

  不知道為什麼,岑今老覺得女兒什麼地方不對頭,但她一時沒琢磨出來。一直到女兒上樓去了,她才恍然大悟,追上樓去,敲女兒的門。

  女兒開了門,問:「什麼事,媽媽?」

  「你——剛才回來時頭上是不是——戴著兩個——紅髮夾?」

  「怎麼啦?」

  「我想看看——」

  女兒不情願:「髮夾有什麼好看的?」

  她一點也不退讓:「拿來給我看看。」

  女兒從來沒見過媽媽這麼強硬的態度,膽怯地從抽屜裡拿出兩個紅髮夾。她一看,差點暈倒,那是兩個自製的髮夾,細鐵絲的外麵包著紅色的空心膠絲,因為年代久遠,紅膠絲已經有些褪色了。她顫抖地問:「你這兩個髮夾——哪來的?」

  「姥爺——給我的。」

  「瞎說!姥爺只有一個,你怎麼有兩個?」

  女兒不吭聲。

  她急了:「你一定得告訴媽媽,這個紅髮夾是哪裡來的!你不說實話,媽媽會——打你的!」

  母女倆的說話聲,驚動了芷青,他也跑上樓來了:「怎麼回事?Petal怎麼惹媽媽生氣了?」

  岑今不耐煩地說:「去,去,這裡沒你的事。」

  芷青嚇得不敢吭聲了。

  小今也委屈得流淚。

  岑今緩和了口氣說:「小今,媽媽只是要你如實說出來,這個紅髮夾是哪裡來的——」

  「是Victor給我的——」

  她氣急敗壞地指著女兒說:「那他——-他—為什麼要撒謊?」

  「他撒什麼謊了?」

  「他是——他為什麼說他爸爸的名字叫——劉什麼?」

  「他爸爸的名字是叫劉——什麼嘛——」

  「那他怎麼會有這個紅髮夾?」

  「我怎麼知道?他看到我有一個,他就說他——也有一個——後來他就把他那個——給我了——」

  芷青問:「紅髮夾怎麼啦?很貴重嗎?」

  「不是很貴重,而是——,這是我小時候,我爸爸為我做的。」

  「就這麼點事?姥爺給媽媽做的,現在Petal戴戴,有什麼不行呢?」

  「你懂什麼呀!這對紅髮夾,我送了一個給我爸爸,另一個——」

  芷青的悟性極高:「是不是送給——他了?」

  §57

  岑今解釋說:「是小時候送的,還是在——e市的時候,軍代表調回部隊去,他們全家都要走了——」

  芷青略帶諷刺地說:「你真不簡單啊!那麼小就懂情啊愛的,知道臨別時送點貼身物品——」

  「我那麼小,懂什麼情啊愛的?我是看我爸爸要了一個紅髮夾做紀念,說看到髮夾就像看到我——我才——」她意識到這樣解釋根本解釋不清,越解釋越糟糕,況且即便解釋清了,也沒有什麼意義,乾脆不解釋了。

  芷青問:「Victor是衛國的兒子?」

  「如果紅髮夾是他送給小今的,那就肯定是——他的兒子了。」

  小今茫然地問:「你們在說什麼?怎麼又是『他』,又是『他的兒子』?你們到底在說誰?」

  芷青回答說:「沒說誰,隨便聊聊。baby(孩子),你睡吧,我們也——回房間睡覺去了——」

  「你們可不許吵架!」

  「我們不會吵架的。」

  兩人回到主臥室,芷青關上房門,感歎說:「這可真是巧啊!這麼大的美國,這麼大個世界,怎麼就轉不出他的——手心呢?當年在g市時也一樣,那麼大的g市,那麼大的g大,偏偏跟他轉到了一層樓上。他那一劫還沒把我劫夠?他的兒子又接著來劫我的女兒?」

  她沒吭聲。

  他問:「怎麼辦?」

  她的頭像要裂開了一樣,見他一個勁地催,便不耐煩地反問:「什麼怎麼辦?」

  「小今和Victor的事啊,你說該怎麼辦?你願意讓他們繼續——處下去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如果Victor是衛國的兒子,那就——不適合跟我們Petal——談戀愛,我記得他有心臟病的,雖然說動了手術,治好了,但我總覺得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樣,還不知道他那病遺傳不遺傳。還有他那個媽,是個不講道理的女人,如果我們家Petal做了他家的媳婦,那還有個好?不如趁早把這事——」

  她垂頭喪氣地說:「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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