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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陽怎麼也沒想到葉長平會帶他去海南。領導非公務帶家屬外出旅遊,一般來說都要帶自己在辦公室的心腹。雖然這些年葉長平一直是高陽的領導,而且直接掌握著他的仕途命運,但高陽卻覺得跟葉長平在一起,除了工作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這些年,他從來沒有跟葉長平談過自己的私事,同樣,葉長平也從未提及過高陽的私事,他們之間純樸得只剩下工作關係。也許是性格使然,高陽卻跟剛剛從辦公室副主任升任為副秘書長的柳蒼梧有著說不完的話,能碰上這樣的人一起服務屈文岳副市長,他覺得是一種榮幸。如果帶他出來的人是柳蒼梧,至少在心理上沒有現在這樣彆扭。

  高陽在接到外出通知的時候,他想葉長平帶他外出的原因可能有兩個:一來是屈市長去中央黨校學習,高陽就成了閒人,帶上高陽既服務了自己一家,又可以落得個屈市長的人情;二來是市長高升後,新市長馬上到任,葉長平也清楚,屈文嶽從黨校學習回來後,一定會提拔的,他要從楊元浩和高陽之間再做一次對比瞭解,看看到時候誰去服務新任一把手。但高陽只是隨便這樣想想而已,他並不覺得葉長平真會那樣去考慮他的未來。離家之前,楊元浩神秘地給了他一句:"沒看出來啊,你還有這一套!"然後轉身走出辦公室,出了門又轉回來,笑著說:"好好幹,看來好事快要到來了!"

  高陽覺得很無聊,然後又是副科長高余冠滿臉的嫉妒,但還是擠出陣陣酸楚的笑容,說:"新市長秘書看來非你莫屬了!"然後拍拍高陽的肩,像是在祝賀,又像是在發洩心中的不快。其實,高陽並不這樣想,他覺得自己能服務好屈市長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根本沒想那麼多。

  屈市長性格溫和,沒什麼脾氣,高陽常常為自己服務不到位而讓市長親歷親為覺得心裡很是不好意思。屈市長卻並不在意,沒有因為高陽的不到位而怪罪他,相反,還常常寬慰他說:"我要是連自己的水杯都端不動,要你代勞的時候,也該到退休的時候了!"說完還樂呵呵地笑著,這讓高陽很感動,覺得屈市長這樣待他比批評他一頓還讓他難受,但高陽看屈文嶽的時候就有一種父親的感覺。因此,高陽無論是在工作中還是在生活中都小心謹慎,避免出現任何失誤。即使這樣,屈文嶽在個人生活中很少同意高陽為他代勞。沒有重要接待的時候,他就會讓高陽早早回家休息,絕不讓高陽陪著他耗時間。

  高陽原本是一個性格率真、少言寡語、工作踏實的人,但在辦公室的這些年,高陽這個老實人也學會了很多東西。不該知道的事情絕對不打聽,不該說的話絕對不亂說,不該拿的東西絕對不拿……慢慢地,高陽也學會了說違心的話,做違心的事,看自己看不慣的人。可每每說話做事的時候,雖然臉不紅心不跳,但總感覺內心裡很受折磨。無論怎樣,他都感覺自己耿直的個性永遠都沒法改變。所以,這次海南之行如果沒有小沫和王健那個讓他心驚膽戰的電話,也許他表面上還是會把葉長平伺候得很受用。可偏偏噩耗從天而降,高陽像是霜打的茄子,始終打不起精神來。幸好郝梅一直笑嘻嘻地看著高陽,並沒有一丁點兒的埋怨和責備。這一點,高陽一直很感激郝梅。

  等葉長平沿著海邊向"天涯海角"石走去的時候,郝梅跑到高陽面前,用腳不停地踢著湧向岸邊的海浪,濺起的水花直撲向郝梅的臉和胸,但她並不躲閃,然後就是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這個時候,高陽也會情不自禁地跟著郝梅笑著。

  "高陽,你從昨晚到今天是怎麼了?是不是病了?"郝梅說著把手伸了過來,要去摸高陽的嬉頭。手伸到半空中,突然又停了下來。她轉身向後看了看正在海邊行走的葉長平。葉長平正面向大海定定地望著,似乎沒有顧及到郝梅和高陽的嬉笑,但郝梅還是把手慢慢地縮了回來。

  "沒病!"高陽囁嚅道,眼睛望著郝梅腳下掀起的朵朵浪花。

  "沒病是怎麼了?"郝梅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高陽,任憑海浪打濕了她薄如蟬翼的裙擺。"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也沒有!"如果沒有葉長平,高陽真想大哭一場,把心裡的話全都講給郝梅聽。可他不能,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什麼事你說出來不行啊?"郝梅收住笑容,馬上大吼了起來。郝梅很少這樣大聲地對高陽說話。

  高陽抬起頭,激動地看著郝梅的眼睛。這個女人是在真心關注他的內心感受,否則她絕對不會這樣大聲地質問自己。

  高陽想起第一次見到郝梅的情景:那是在葉長平的第二次婚禮上,當他看見葉長平牽著郝梅的手走進婚典現場時,突然覺得眼前一亮,他怔怔地看著端莊秀美的郝梅,似乎在哪兒見過。他挖掘大腦裡的所有資訊,也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她,模糊的印象讓高陽自己都覺得特別可笑,罵自己心術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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