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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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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丈母娘帶豆丁去公園,我和老婆到東三環附近的一個酒吧裡參加「圈子聚會」。到了地方才發現,浩浩蕩蕩近百人居然都號稱是「大寶朋友」,然後十人為一組,各自互發名片,做三分鐘自我介紹,再推舉出一個組長,到臺上作為代表介紹全組人員給大家認識,以十分鐘時間為限制,接著就是各自找對自己有利的物件自由攀談。 只見大寶忙不迭地穿梭在人群中,不停地和所有人點頭招呼,宛如一呼百應的先鋒領袖。根本無暇和我搭茬兒,我因為不是他們行業的人,所以別人在看了我的名片後,迅速地就把我劃到了「閒人」堆兒裡,不再和我多說廢話。原本我來參加聚會就沒什麼目的性,只是順便陪老婆過來,另外見見大寶。這會兒我樂得端了一杯飲料杵在角落裡冷眼旁觀。這種針對性極強的交友會,就象媒體上宣傳的「八分鐘約會」,只是目的不同,一個是為了尋找結婚物件,一個是為了尋找成功機遇,但是手段卻如出一轍,都是直奔主題,只為速戰速決。 屋子裡的每個人都象蒼蠅逐臭一樣追逐著有可能對自己有所幫助的合作夥伴或者合作機會。從笑容可掬到沒話找話,從敷衍了事再到金蟬脫殼。從他們的表情上看,應該都是報著普遍撒網,重點撈魚的策略來的,一個個妄圖用三寸不爛之舌拉來大把鈔票,讓人聽著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很奇怪,大寶為什麼要準備一場這樣的聚會,難道他把自己手上的資源拿出來供大家共用,再搭金錢搭時間,自己搭台,讓別人唱戲,就純粹是為人民服務? 正在我滿腹狐疑,胡亂猜測的時候,大寶穿過重重阻擋終於找到了我:「怎麼樣?我的號召力還行吧?!我都沒想到會來這麼多人。」 我連忙吹捧:「你小子行呀,威信大大地——振臂一呼,應者雲集,招呼來這麼多朋友,準備『秋收起義』呀!」 他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搖頭低聲道:「一幫烏合之眾,瞎耽誤工夫。我原本想請一批大公司高管過來的,最起碼也得是什麼什麼『C』什麼什麼『O』之類的,結果請不動人家,跑來的都是些還不如我的中小公司中層。他們來的目的有的是為了尋找專案和發財機會,有的為了找冤大頭包裝上市,有的為了改換門庭尋找跳槽機會,還有的是為了招兵買馬,物色部下。對了,上次聽說嫂子現在也在網路公司了,正好借機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機會,現在誰不是騎驢找馬!」大寶總是那麼客氣,他就比我小一歲,比我老婆還大幾歲,結果總是「哥哥嫂子」的不離口,起初老婆不習慣,總被他叫得滿臉通紅。 我連忙感激:「是呀是呀,多虧你給了她這麼個入門的機會,那不——她被安排到那一組正跟人聊呢!」我順手一指,老婆正在前面靠近主席臺一角的E組那裡聽一個三十出頭微微謝頂的男人侃侃而談。我突然意識到以大寶的資歷,如果能在他們公司引薦一下老婆,安排個工作應該不成問題。就試探性地問道:「你如今也算是熬出頭了,上市公司的元老,哥兒們都等著你發達了,也好跟著沾光,你吃肉我喝湯呢!」 大寶一聽,連連搖頭:「別人擠兌我就算了,你還擠兌我可就不應該了,象我這樣的『元老』,公司上上下下有70多個!我又算是哪根蔥?而且,你有所不知呀——我,離婚了。」 (52) 我冷不丁聽到這個詞兒,無異於平地一聲聽驚雷,如今的人,不結婚的人越來越老,離婚的人卻越來越年輕。雖然上次目睹過絹子和他的一場內戰,不過並沒有想到他倆真的會離婚,畢竟有十年的感情打底,不是「閃婚」,按說沒道理「閃離」。我看大寶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是該恭喜他終得解脫重獲新生呢,還是對他破裂的婚姻表示遺憾惋惜。 大寶看我震驚不小的樣子,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現在是徹底的『光棍』一條了——沒老婆,沒房子,沒存款,晚上我只能回我媽那兒蹭吃蹭睡。離一次婚,把我折騰得就只剩下一輛破車了,公司裡的股票分紅也損失了大半,只分到了一小部分期權。這小半年幾乎都沒怎麼上班,都在忙著打離婚官司了。我算是知道了,如果把婚姻消耗的能量看作是1,那麼離婚時需要的能量就得是10。『圍城』裡進出走一遭,就等於過趟鬼門關!不信你看看我的脖子……」 因為角落昏暗,我特意湊上前去看大寶高高揚起的脖子,只見有兩道粉紅色不太明顯的傷疤「匍伏」在那裡,從顏色上看來,應該是不久前掛的彩,面對他的「離婚傷疤」,我更加目瞪口呆,膽戰心驚了。 大寶倒不拿我當外人:「這是有一天我在家睡覺的時候,她們家人闖進來給我留的『紀念』,她媽掀開被子,左右開弓就給我幾記耳光,老子長這麼大,還沒只穿著褲衩就被人打成這樣的!難怪有人說,婚姻就象黑社會,沒加入的不知道裡面的黑暗,一旦加入又不敢吐露實情,只有我這死裡逃生出來的,才肯說出內幕……」話一出口,他才意識到我也是已婚人士,趕緊尷尬地拍拍我肩膀笑了笑,又牽強地往回找補道:「你是例外!你們是美滿婚姻的典範呀!」 聽得出這話只是信口胡來,說得言不由衷,當年大寶和絹子又何曾不是我心目中美滿婚姻的典範!那時候,花正香,月正圓,羅密歐還正愛著茱麗葉……眨眼間就烽煙四起,戰火連綿了,而且戰線早已不僅僅局限在兩人之間,而是綿延到兩家人之間了。看來天底下的丈母娘都是一樣的,她們暫時忍讓只是為了女兒而做的權宜之計,如果有一天她突然不準備再做你的丈母娘了,那就別怪老娘她對你不客氣了。想起丈母娘當時為絹子也曾義憤填膺,打抱不平,連她一個外人聽了絹子的遭遇都恨不得要暴打大寶一頓,更不要說是絹子的父母了,也難怪人家會怒髮衝冠地找上門去,給「陳世美」女婿身上留下個永久的記號,還把房子和存款全都拿走! 看來,大寶這回可真是損失慘重,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家產全無,而且連工作都難保,這才臨時攢出一次這樣急功近利到幾乎荒唐可笑的「求職會」,看似是給別人搭台唱戲,其實他是報著為給自己尋找新機會和新老闆的動機才組織的這次活動,只是事與願違,因為身份和資源有限,他也沒能忽悠來幾個真正的大老闆。畢竟,皇城根兒下歷來等級森嚴,一介布衣,妄想改變局面,如果不擁有爬,攀,附,靠的本領,談何容易!不要說往上前進一步,難於上青天,就是眼前的位置都已經搖搖欲墜,他的生活已然亂成了一鍋粥,工作也早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我還怎好開口向他提及介紹工作的事情,幸好沒有唐突出口,讓人為難,自己也難堪。一切就此打住吧! 為了岔開話題,以免徒勞傷悲,我拍拍他的肩膀,不痛不癢不鹹不淡地安慰他:「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過去的就過去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大寶打斷我:「要不是新的來了,舊的怎麼能去呀!『每個不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兩個女人。』我剛剛逃離『虎口』,難得清靜,可千萬不能再失足跳進『狼窩』了。人家過來人說得一點沒錯,『結婚是錯誤,戀愛是失誤,離婚是醒悟,再婚就是執迷不悟。』女人從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最高分都是九十分,差的那十分,說不準是什麼——上一個有狐臭,沒準兒下一個就有口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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