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49)_飲者無名

四九

　　第十二部分

　　（49）

　　之後的一段時間，老婆回家越來越晚，總是說工作多得忙不完。我一向反對她加班，整天一副舍我其誰，好象離了她地球就不轉了似的，我家最不缺這種女強人，我可不想她也變成這樣：「忙不完就拿回家幹吧，大晚上的何必非在辦公室裡加班？前兩天『百度』有一個女員工夜裡加班時候被一個保安強姦未遂，後來被一刀捅死了。你一個人加班，害全家人為你擔心。何苦呀！」

　　丈母娘一聽緊張得臉色大變：「嘖嘖，還有這樣的事？真是沒天理了1現在的人動不動就動刀子，你還是和老闆說說拿回家幹吧。」

　　只見老婆的臉陰得能擰出水來，她沒好氣兒地說：「你們懂什麼——拿回家幹，就算你幹了一宿，他們也覺得你沒幹；你在辦公室耗著，就算你沒幹什麼，他們也覺得你態度可嘉！」

　　我一聽，就知道她又陷入「加班怪圈」了。曾幾何時，很多私企員工覺得不加班就好象對不起老闆一樣，總要在下班後期期艾艾拖一陣再走，越是工資高的，越是應該耗的時間久一點。一定是老婆的「按時下班」引起了老闆的不滿和「自願加班同事」的心裡不平衡。「免費加班」已經成為她們這個行業的一條「潛規則」了，就像超市里買東西經常會送一些贈品一樣，拿了老闆的錢，理所應當也應該經常給老闆一些類似的「超時工作」當作「贈品」，不然就是「不懂事」。

　　而她們辦公室裡大多都是沒有成家的單身漢，既然無家可回，他們就習慣耗在公司，一張報紙，兩杯茶，三個QQ，和一個MSN，一直聊到到九，十點鐘才搖搖晃晃地到住處休息。她們公司就這風氣，好象只有深夜加班才能體會到自己存在一樣，老婆自然沒有能力與整個「江湖」對抗。再說，公司裡除了前臺和財務之外，真正幹活的女人只有她一個，她每天都在單槍匹馬地和一群男人搶飯吃，江湖險惡呀！從一開始，我就不同意她到這裡上班，你想，每天十幾個男的圍著一個她，典型的狼多肉少，處境危險呀！

　　一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又鼓動她：「我可最反對你熬夜加班了，加成熊貓眼，亞健康，可得不償失呀！再說你有家有孩子的，晚上不能陪著他們那幫老光棍這麼耗著呀！你上班，不過就是掙錢買花戴，大不了咱們辭職不幹了！咱家也不缺你那幾千塊錢，只要你一天到晚能開開心心的，捎帶著把孩子帶好，比什麼都強！」其實，我只是這樣順口說說大話，寬寬她的心而已，誰也不嫌錢燙手，當然越多越好，況且我家遠沒達到多幾千少幾千都無所謂的狀況。

　　不過，我之所以敢這樣說「大話」，也是因為我深知老婆是絕對不會真的回家做什麼「全職太太」的，像我家這種條件，「全職太太」就等同于家庭婦女，廚子傭人。我老婆是看亦舒阿姨的小說長大的，始終清醒冷靜，不會輕易被我虛情假意的「蜜糖水」灌倒，我越是這樣，她越是會用亦舒的名言來警戒自己：「一個女人沒有經濟能力，才會萬劫不復，只有勤奮工作，努力節蓄，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方可自救。」

　　果真，這次我老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丈母娘的臉色就已經風雲突變了：「不要開口閉口就辭職辭職的，我工作到55歲，你媽都62了還在返聘，我辭職那是因為迫不得已要為你們帶孩子，犧牲了我一個，就是為了成全你們倆。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上有老人臥病在床，下有孩子嗷嗷待哺，我年年帶畢業班，還上著函授的大學課程，你爸又遠在外地指靠不上，我一人肩挑多少重擔，不是也都咬著牙撐過來了嗎？你們現在夠輕省的了，孩子我來帶，家務你爸做，上無老病之人，下無孩子拖累，年紀輕輕正是放手一搏的時候，動不動就放棄回家，當今社會，不進則退，最大的危機就是沒有危機意識，知識技能更新換代這麼快，呆不了兩年，就越來越沒有競爭力了，以後幾十年怎麼辦？到老了，靠什麼來養老！再說了，男人哪有靠得住的？不趁年輕練好本事，等到人老珠黃被陳世美一腳踢開的例子還少嗎？別光聽著他們現在說的比唱的都好聽，男人可是說變就變，翻臉不認人……」丈母娘又來了一段痛陳革命家史的激情演說，說著說著就無所顧忌地上升到了男女階級矛盾的高度了。

　　這時候，岳父見風頭不對，趕緊把話題轉移到正題上：「工作上，誰都有過不順心的時候，一不順心就跳槽，看看你這幾年三天兩頭換工作，跳得我都眼花繚亂了！我們以前一輩子就呆在一個單位裡，還不是一樣熬過來了！無論在哪兒，都是『剩者為王』，看看人家大長今，就是找准了一個方向死磕到底——即使熬不成『開水白菜』，也能熬成個『阿香婆』吧！再看看你們那些同學，誰還象你這樣在給別人打工？人家不都早早地都做了老闆了……」

　　丈母娘惟恐岳父矯枉過正，拿男人的標準來要求我老婆，而長了我的氣焰，因此忙不迭地搶白岳父：「做什麼老闆呀！那些做小老闆的都是男生，女生能跟他們比嗎？女人要生養孩子，教育子女，出去闖蕩本來就是男人的事，想得倒美了，還想讓女人既照顧家裡，又能在外面大把賺錢，那要你們男的幹什麼用？乾脆雌雄一體，自我繁殖好了。也沒看看你自己幹了一輩子幹出了什麼名堂，象棵大白菜一樣，幾十年杵到一個單位，爛了都沒人知道，反倒來要求我們了！切——真是！女人還是要先穩定好大後方，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賺點零用錢，自己能養活自己，不給男人留下話柄就行了。」

　　丈母娘打拼一生，自然知道一個女人要做出一點成績有多麼艱辛，往往要付出比男人多幾倍的代價，她深知老婆性情安靜頭腦簡單，不諳社交與世無爭，天生沒有那份強女人的闖勁。所以她並不想讓老婆也受她的那份辛苦，畢竟有幾個女人能像她那樣堪稱「鐵人全能冠軍」呀！她只想老婆能平安快樂地度過一生，不必太優秀，只要80分。然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煩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總有潛規則。如今職場猶如戰場，縱是你有十八般武藝在身，如果不諳「職場潛規則」，單靠死幹，可能幹得越多，錯得越多，被整得也就越慘。看看《圈子圈套》裡的洪鈞就知道了，只有聰明如他，能幹如他，還是免不了大起大落多少回，短短十年的工作經歷，就洋洋灑灑寫出了近百萬字的職場三部曲，堪稱《白領職場葵花寶典》，教我們如何騰挪躲閃，化險為夷，只是世事難料，如果心有慈悲，不能先下手為強，連洪鈞都難免有走投無路的時候，更何況我們！

　　其實，如果論吃苦耐勞，我老婆在同齡人裡已經算是「強人」了。結婚前，她一直是單位的中流砥柱，掙得不比我少，最高記錄曾經連續熬了將近48個小時沒有合眼，最後一頭倒在鍵盤上不省人事了，我接她回家的時候，她已經目光呆滯，面如死灰，然後一言不發蒙頭大睡了12個小時，如果不是因為肚子餓，她可能就昏睡不醒，徹底當上「睡美人」了！所以偷奸耍滑這樣的事老婆從來也不會做。她最近幾年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換工作，但是每份工作又都有著這樣那樣的不如意，比如她應聘這份工作的時候，面試她的是一個半老徐娘的老闆娘，原本說是急招資深平面設計師，可是一見我老婆是個年輕女孩，她就眼都不眨一下地改口說：「我們要招的是男性資深平面設計師。」老婆只好收拾作品打道回府。結果臨走前，老闆娘又靈機一動多嘴了一句：「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做設計的可不多，這個行業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飯，大部分女孩兒都忙著談戀愛了，才不會吃這份苦。對了，你結婚了嗎？我們這裡可是有很多單身小夥子呀！」老婆莞爾一笑：「我孩子都滿地跑了。」這回老闆娘吃驚得大張著嘴半天沒合上，立刻改口：「你的水準還是不錯的，我們再考慮考慮，下周一定給你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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