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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山蛤落在街心,剛轉過一處街角,身上就已被亂箭射成了剌蝟,它也慌了起來,東撞一頭,西撞一頭,可四面八方射下來的箭雨愈來愈密,最後只好退到一間民房裡,可那房牆古舊破敗,不勝重壓,被山蛤一撞就塌了半壁。

  倒塌的牆壁將山蛤蓋住,只能露出半個頭來,山蛤挺起前肢,剛想從廢墟中起身,就被雁排李四帶著十幾名團勇從後趕至,亂刀砍去,剁下半個蛤頭,雨中沖得鮮血遍地橫流,有人過去踢了踢那死不閉眼的蛤頭,只覺重如磨盤,怕是有不下數十斤的重量。

  雁排李四用馬匹拖了那顆血淋淋的山蛤腦袋,回來向張小辮覆命,說:「此蛤腐臭如屍,並非常物,萬沒想到這座青螺鎮,竟會是塔教的老巢,多虧雁營弟兄們身手了得,又事先有些防備,否則還真難對付此輩。」

  張小辮趕緊抱拳稱讚道:「四哥是常山趙子龍轉世,百萬雄兵也視如無物,料理這夥塔教的妖邪丑類哪在話下,如今塔教上下都被官府斬盡殺絕了,再也不足為患,只是山蛤築塔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這離亂荒誕的世道還不知幾時才算完,看來今後的仗會愈打愈大,咱們雁營算是有得打了。」

  雁排李四聞聽此言,也不免神色黯然,正要命營中團勇在青螺鎮裡各處搜查,忽聽遠處號角嗚嗚鳴動,鎮外的山嶺殺聲震天,這時有團勇一路奔過來稟報,說在嶺上遭遇了大股粵寇,雨天火器難以發射,雁營只好憑藉地勢,以強弓硬弩禦敵,但粵寇來得不少,又趁著雨勢來襲,占了天時,照這麼打下去勝負難定。

  雁排李四和張小辮聽得軍情有變,急忙帶人回到後殿,雁排李四把幾個哨官聚集起來,以黑炭草草畫出青螺嶺地形,又在地上擺了幾個柴枝石子,代替兩軍之間的兵力部署,藉此交代眾哨官:嶺子上正是狂風暴雨,倘若在此時拚死突圍,咱們雁營就得在半路上被粵寇殺散了個個擊破,如今別無出路,只好固守待援,各哨團勇應當據住何處禦敵,又如何如何攻守進退,如何如何相互接應支援,眾人聽了長官佈置,就隨著雁排李四急匆匆奔出去,分頭冒著大雨率部迎戰。

  古刹瓦罐寺後殿裡,就只剩下張小辮和雁鈴兒等幾個護衛,張小辮一屁股坐在棺材板子上,心中暗自咒駡:「不知今天是個什麼日子,先是暴雨如傾阻了路途,落腳落在這荒涼古鎮的破廟之中,又遇到刺客行兇,見了山蛤築塔的惡兆,現在更與大股粵寇遭遇,怎麼這些要命的事情都趕到今天了?」

  可轉念一想:「張三爺畢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人,身邊有得是生死相交的弟兄,量那些塔教粵寇之流雖狠,又能奈我何?只要這長面羅漢貓未曾開口,三爺我就能事事逢凶化吉,處處遇難成祥。」

  張小辮又想起林中老鬼說過,只要自已能躲過命中這場大劫,別說是三、四品的頂戴花翎,將來就是一品的大員也取如坦途,榮華富貴舉手可得,可有道是「在劫難逃」,這場天大的劫數究竟從何而生?到時候真能躲得過去嗎?

  雁鈴兒站在張小辮身旁,手持雁頭彎弓,弦上扣著三枝快箭,只等萬一有粵寇打入瓦罐寺,就發出連珠快箭射殺,她見張小辮的神色忽喜忽憂,以前多臨戰陣,從未見他如此心神不定,就勸三哥休要憂慮,雁營是百戰勁旅,眼下雖然陷入重圍,也足可以固守三五天,再說此地距離靈州城不算遠,大雨一停,援兵必然趕到,到時裡應外合,還不殺這股粵寇一個片甲無回。

  張小辮可不想在雁鈴兒面前自墮威風,強打著精神,硬充作談笑自若的模樣,說是「鳳凰沒毛飛不遠,虎無爪牙難發威」,我張三爺率領雁營轉戰南北,幸得有四哥和六妹在身邊,這就如同是鳳得羽翎,虎添爪牙,咱們雁營是橫掃千軍的虎狼之師,豈會把粵寇撚匪這等烏合之眾放在眼中,只是心下時常…。時常為了亂世難定而深感焦慮,又難免要惦念家中那八十歲的老娘。

  張小辮說順了嘴,正待對著雁鈴兒繼續誇口而談,可忽見那只臥在地上的羅漢貓,「嗖」地一下躥到棺蓋上,雙眼精光閃爍,臉沖臉,面對面,緊盯著張小辮「喵嗚嗚」地叫了一聲。

  只這一聲貓叫,就嚇得張小辮魂飛天外了,口中「啊呀」一聲大叫,一個跟頭向後翻下棺材,四仰八叉地重重摔在地上,他顧不得爬起身來,就先忙不迭地去掏藏在懷中的竹筒子,想要看看林中老鬼留在其中的「回天之策」,究竟是個什麼法子,誰知伸手在懷中一摸,卻是摸了一空,那回天之策竟然不翼而飛了。有分教:「造化自有乾坤定,命裡安排動不得。」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賊貓》下回分解。

  第六卷 截妖寺 第五話 回天

  俗傳"描有描語、犬有犬言",凡是物有靈性者,皆有心念感應,據說蛇能吸蛙,蛙就一動不動默然待死,猛描伏鼠,鼠也不敢躲避,在古時候的觀念裡,就認為這是由於心念震'曝之故,而野描又是諸般靈物之首,貓中的"長面羅漢",雖是滿身憨懶氣質,卻能感知主子的生死吉凶,它平時如同啞描一般悶不作聲,但是不開口則可,開口必然"妨主"。

  張小辮在靈州城廝混得久了,城中野描都視其為主,就在瓦罐寺這座千年古刹的後殿裡,那長面羅漢貓突然盯著張小辮叫了一聲,嚇得張小辮一個跟頭翻在地上,急忙伸手入懷,去摸林中老鬼留給他的救命之策.

  誰知一摸摸了一空,三爺腦袋裡"嗡"地一下就炸開了,心道:"遭糕,張三爺這回算是真要歸位了,這一路上奔波輾轉,誰知道那竹筒丟在哪裡去了?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從靈州城裡出來,早知落到今日這般地步,還不如一直躲在貓仙祠裡,不錯眼珠地盯著那竹筒子,可三爺我也沒有來卜先知的法兒,誰知道這老貓早不叫晚不叫,偏趕到這節骨眼兒上給三爺來這麼一嗓子."

  雁鈴兒看張小辮剛剛還談笑自若,可這時突然栽倒在地,臉色的神色也都變了,忙將他扶起來,詢間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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