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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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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麻子感激不盡,對張小辮千恩萬謝:"生在這天災人禍不斷的亂世中,每天能有口飽飯吃就心滿意足了。承蒙賢弟不棄,周全了俺孫大麻子一場,今後願意給張家牽馬墜鐙,賢弟但有哪廂使用,俺是全憑差遣,水火不辭。" 張小辮就愛聽別人講他義氣,但對小鳳卻始終心有不滿,一文錢也不想分給這拖後腿的鄉下丫頭。不過念在都是鄉里鄉親,就讓她今後給張三爺當個聽使喚的下人,苦活累活都交給小鳳來做,一天早晚兩頓飯。逢年過節的時候,要是趕上三爺心氣兒順了,備不住一高興還打賞她兩件小花褂子穿。 小鳳被他氣得大哭了一場,越想越是委屈,這真是"得意的狐狸強似虎,敗翎的鳳凰不如雞",以前在金棺村裡,誰將這偷雞吊狗的張三小賊看在眼裡。他一個沒父沒母的野孩子,還不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誰知今日此人搖身一變成了財主,連孫大麻子都成了他的狗腿子,自己卻是家破人亡無依無靠,將來只得忍氣吞聲地伺候張三爺了。 張小辮此前被王寡婦這對賊母女欺負得很了,如今才算出了這口惡氣,正要讓小鳳給自己捶背捏腿,卻忽然擔心起來:"不好了,看天上日頭出得比山高了,為何打更的鐵忠還不來拿鑰匙?那老兒莫不是當做咱們已經死了?" 張小辮三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見鐵忠老漢來取槐園的鑰匙,只好親自到松鶴堂藥鋪去還鑰匙。誰知到了藥鋪前,發現店門上著板,都快晌午了也沒開業,向店中夥計一打聽,才知道早上起來就不見了鐵掌櫃的人影,鐵家的老僕鐵忠也一直沒回來,松鶴堂藥鋪裡亂做了一團,正忙著四處找人,店裡的生意只好停了。 店裡的夥計和查櫃們議論紛紛,都說鐵掌櫃一向習慣在家守財,入夜後足不出戶,現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好生蹊蹺,便有人主張去衙門報官。也有人認為可能鐵掌櫃夜裡去尋哪個小相好的,宿醉未歸,用不著大驚小怪,為此事報官不妥,眾人人多嘴雜,亂糟糟的不得要領。 張小辮心中隱隱覺得不妙,鐵公雞好好在家待著,怎的就突然無影無蹤下落不明了?許不是與他收了甕塚山的僵屍美人有關?但此事隱情極深,張小辮根本不清楚鐵公雞要美人盂意欲何為,他便是猜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究竟,只好不去理會,打算入夜後就去槐園搬運銀子。 三人計議已定,就到街上估衣鋪裡買了幾套新衣服,又到熟食鋪裡稱了十幾斤醬肉,回到貓仙祠,把身上骯髒不堪的破衣爛衫換了,將面餅卷肉吃了個飽,剩下的醬肉都分給廟裡的野貓們吃了,隨即躲在神龕後邊,倒頭便睡。 本想睡到晚上動手,可身上有錢了燒得難受,翻來覆去如睡針氈,只覺這一天過得異樣漫長,太陽遲遲不肯落山,張小辮恨不得學做古時後羿,張弓搭箭,一箭將那天上的太陽射將下來,最後實在耐不住性子了,便對孫大麻子他們說:"閑日難熬,反正咱們現在有的是銀子,與其在廟裡枯坐,不如讓三爺帶你們去八仙樓吃回大菜,吃飽喝足了,晚上好做活。" 孫大麻子和小鳳連聲稱好,他們早就聽過靈州八仙樓的名頭,方圓幾百里之內,誰不知那是城裡最大最奢遮的酒樓。靈州是處千古繁華的名城,八仙樓也是幾百年的老招牌老字型大小了,去那吃酒用飯的,多是達官貴人和南來北往的富商巨賈,他們鄉下窮人哪裡有福消受?連做夢都夢不到八仙樓裡有些什麼山珍海味。 三個人動了饞蟲,也都想去順便開開眼界,自然說走就走,於是帶著黑貓,一路打聽著前往八仙樓。那八仙樓位於城南最繁華的一條大街上,這條街的兩邊酒肆茶舍林立,靈州經商販貨之流最多,盡是些富室大戶,雖然城外打著仗,此地依然是笙歌處處、熱鬧非凡。 張小辮耳朵尖,路上聽到茶館裡有說書的聲音,腳底下就挪不動了,看看天色尚早,去八仙樓吃飯還不是時候,就帶著孫大麻子和小鳳進了茶館,點了上好的茶水點心,學著有錢人的模樣,坐下喝茶聽書。 館中說書的先生,正講著《水滸傳》。張小辮和孫大麻子最喜歡聽這套書,尤其是喜歡聽打虎好漢武二郎的事蹟,要是拿現在的話說,這倆人都是武松和燕青等好漢的"超級鐵杆粉絲"。他們聽到張都監陷害武松,英雄落難這一段,就氣得咬牙切齒,拍桌子砸板凳;等聽到武松大鬧飛雲浦,血濺鴛鴦樓,把仇人滿門良賤殺得一個不剩,又同時撫掌稱快,沒口子地大聲喝彩。 等聽夠了書,也快到飯口的時辰了,三人就直奔八仙樓,還沒到門口,就已聞到樓中一陣陣酒肉混合的香氣直往鼻子裡鑽。三人誰也沒進過這麼氣派的酒樓,但囊中有錢,膽氣就壯,邁步進去,立刻就有跑堂的夥計過來招呼。 那夥計專與客人打交道,看一個大麻臉和一個鄉下丫頭低著頭四處亂看,好像眼睛都不夠用了,而另一個小廝則是滿臉潑皮無賴相,就知道多半是沒見過世面的窮鬼,但又看三人雖是蓬頭垢面,身上衣服卻也整齊光鮮,不太像是要飯的乞丐,心想這時生意正好客人眾多,犯不上連打帶罵地將他們趕出去,吃過飯若是沒錢結帳,剝了他們身上這幾件衣服也抵得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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