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糟糠之妻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他們在街角分了手,李立平臨走前問,下周他想看看緩歌可不可以,甯顏答應了他會把緩歌帶來給他看。

  甯顏沒有想到在第二天,李立平又約了她在一家茶社裡見面,甯顏很猶豫,但是李立平說有重要的事跟她說。

  原來,李立平所說的重要的事是,想給甯顏一筆錢。

  他拿了張銀行卡,說裡面有八萬塊錢,還是給甯顏的好。

  甯顏說謝謝你,我不要,真的。不要。

  「女兒上學吃穿什麼的是很費錢的,不是說馬上還要讓她學古箏嗎?一堂課又是幾十,不過你放心,我答應的贍養費每月是不會少給的,這個是另外的錢。」

  甯顏說:「我不要。贍養費我要,可是這個,不必了。」

  「說起來,其實這原本是你們家的錢。」

  「別提這個了。」

  李立平看甯顏態度堅決,把銀行卡重收回皮夾:「那麼,我就用緩歌的名字存起來,她隨時可以用。」

  本來,李立平想請甯顏吃飯的,可是到這個時候,又不想開口了。不想甯顏反倒提出來請他吃飯。兩個人選了一家門面大些的菜館。李立平替甯顏布菜,甯顏也吃下去。

  兩個人默默地吃完飯,甯顏說要回去了,緩歌在家等她。

  李立平本想問下你現在住哪兒,到底還是沒有問。

  在各自回家前,李立平突然對甯顏說:「我曾經以為你是我的天使。」

  甯顏略微驚訝地看向他。

  李立平接著說:「是把我從沉悶無光的生活裡解救出來的天使。可是現在我才明白,誰都不是誰的天使。」

  甯顏說:「我從來就不是天使。」

  兩人互道了再見,各自轉身走。

  李立平卻又停住了對著甯顏的背影喊:「甯顏,你有沒有……」

  這燈光明亮的大街上,那半句話再沒有出口。

  李立平一邊走一邊想,自己秘書,那個男孩子,在女友提出與他分手的時候,一遍一遍地在電話裡追問:你到底有沒有真正愛過我?

  有沒有?你說,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

  李立平卻已沒有了這樣的任性的勇氣。

  甯顏也往之芸家方向走,路過一家音像店,店裡傳來歌聲:我不是你的天使也不懂你的天堂當月光變成你的目光我不看你過往甯顏突然明白了李立平想要問的有沒有究竟是什麼。

  不過現在甯顏覺得,有或是沒有,不要緊了。

  現在方甯顏唯一擔心的事就是,自己離婚的事,該如何去對母親說。這件事,甯顏真的是先斬後奏了。

  母親至今蒙在鼓裡,以為他們只是分居。

  這是方甯顏三十多年來,第一次瞞著母親做的一件對她而言幾乎可算得上是驚天動地的事。

  甯顏對之芸說想搬出去住,之芸不答應,她怕甯顏在這種時候一個人住著,難免東想西想,入了死胡同裡,只說自己的老媽捨不得緩歌,叫甯顏好歹再多住些日子,等自己那邊的房子裝修好了,那氣味也散盡了,這邊的房子橫豎是要賣掉的,那時候再搬不遲。

  這一年,方甯顏離了婚。

  而何倩茹則覺得她的婚姻被下了咒,不得不扭曲不得不變形,不得不面目全非。

  會不會有一天,有一個機會攜希望而來,解了這個咒呢?

  周蘇豫現在常常很晚才回家,對何倩茹反復的緊迫的審訊式的提問充耳不聞。而何倩茹則對他的這種故做的冷漠抱以冷笑,謂之:心中有鬼,故做鎮定。

  他們漸漸地象兩隻小獸,相互仇視,咬住了對方的一塊皮肉,輾轉撕磨,都痛,可是都不肯鬆口。

  這一天下班後,蘇豫在辦公室磨蹭到快十點,才收拾了東西要走,忽地接到張清露的一個電話,約他在一家咖啡店裡見面,說有一件重要的事想找他商量一下。

  周蘇豫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他很難判斷自己答應付約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唯一肯定的是,他去咖啡店,所看到的,會是一張如花的微笑的臉,輕言細語,娓娓而談。

  他到了約好的咖啡館時,張清露已經到了,蘇豫先沒有過去,站在一隱密的一角看了她一會兒。

  張清露換下了白天上班時的套裝,穿了羊毛的連衣裙,深灰,椅背上搭了件黑色的大衣,在如此低調的顏色包圍中,她象一支掛了露的百合。

  她正在打電話,臉上帶著篤定的,自在的微笑。

  蘇豫走過去,脫下羽絨大衣,在她的對面坐下,問她:「什麼重要的事?工作上的?」

  張清露並沒有回答,卻伸過手來,輕輕地捏掉蘇豫肩上的一根羽絨細毛。

  「呃,看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難道除了工作上的事,我們之間就不能談一點別的事嗎?」

  「別的事?」

  「比如,感情方面的?」

  張清露說完這句話,又低下頭,在蘇豫的沉默中捏著自己細長的手指。

  面前這個男人,有一些錢,但也不是賺得滿坑滿谷,可是如果有一天落到一無所有了,她相信他依然可以東山再起,因為他原本就是白手起家。難得的是,在他的財產之外,他還保持著一種男人的正直與純真,他依然會臉紅,他溫文和氣,誰都說他好,在他的內心,有足夠的聰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示好,可是,說他裝傻也好,說他故作姿態也好,他把他自己把持得很好,想必他今後也一樣會這樣地把持著他自己,比他有錢的,比他學歷家勢好的男人,張清露見得多了,可是,她總覺得他們滑得如同一尾魚,肥則肥矣,然而,是隨時可以從自己的手掌中溜走的。

  可是周蘇豫,他應該不會。

  周蘇豫是一株植物,他要紮在一方土裡,紮下來,便不會輕易地移動。

  張清露想把這樣的一株植物移到自己的這方土裡來。

  張清露開口:「我媽,叫我去見一個人。美國回來的,經濟學博士,說是人長得好,父親是市里的幹部。」

  「哦——,那不是很好。」

  「可是我不想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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