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之妻(98)_未夕

九八

　　到了衛生間，甯顏把女兒放下來，讓她坐靠在抽水馬桶上。迅速地打開大包，拉出孩子的衣服，那是她偷偷準備好的。

　　她的手抖得幾次把衣服掉在了地上，手指僵直得不靈活，好容易給女兒穿好了。自己的長羽絨服她是掛在客廳一角的掛衣鉤上的，她出來穿上羽絨服，連鞋子都是事先想好的，沒有絆沒有帶子的，蹬上就行。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個人自己想出來，自己設計的。

　　她得先自救，老天才能救她，方甯顏想。

　　衣服穿著並不妥貼，可是甯顏顧不得了。抱了熟睡中的孩子，向門口走去。

　　突然，李父李母的臥室門開了，李父走了出來，開了客廳的小燈，也向衛生間這邊走來。

　　看到甯顏與孩子，他一下子定住了，不可置信地無措地站在那兒。

　　甯顏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她絕望地望著李父，象一隻刑臺上的犧牲。

　　李父看了她好一會兒，臉上是一片波濤翻滾。

　　最終，他無聲地長出一口氣，走過甯顏身邊，拉開衛生間的門走了進去。

　　甯顏飛速地拉開大門，走到屋外一片寒涼中去，輕輕地帶上身後的門。

　　甯顏在街上疾走。

　　天很冷，可是她也不覺不到，耳邊呼呼的風聲，是那樣地恐怖，她像是走在黑暗的山谷裡，但是走出去，也許還是有日頭的。

　　街上沒有出租，小縣城的晚上是打不到車的，甯顏步行了一個多小時，走到早早打電話定好房間的飯店，那是她和李立平結婚時住過的飯店。

　　她要在這裡呆到明天中午，跟飯店定好，他們會幫她叫好車。

　　甯顏以為自己一定會一夜不能睡，事實上並不是，她睡得很好。

　　慌亂的心在陌生的房間裡安定下來，女兒熟睡在身邊，她捏著她的小而暖的手，很踏實地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八點半。

　　緩歌醒來叫媽媽。她茫然地看著四周，突然的變化，叫孩子驚恐不安。

　　甯顏很認真地告訴她，媽媽現在要帶你回南京去。

　　緩歌問：爸爸不去嗎？

　　甯顏說：爸爸暫時不去。爸爸會出差一陣子，到一個挺遠的地方，他怕你會哭，所以沒有告訴你。你會跟媽媽一個人過一陣子。

　　緩歌說：爸爸會不會回來？

　　會。他會。

　　那麼我們可不可以跟魏阿姨和魏奶奶再住在一起？

　　是，不過我們也許會搬出來。

　　為什麼？

　　因為那是別人家，人不能一輩子住在別人家。以後媽媽會帶著你到一個新家裡去住，但是我們還是會常常到魏阿姨魏奶奶家去玩兒，你要想在那裡住兩天也是可以的。

　　為什麼我們不回自己的家裡呢？

　　哦，那個房子賣給別人了，我們要住新的房子。

　　哦。爸爸呢，他去不去魏阿姨家？

　　他不去。

　　我曉得了，爸爸是男的，我們都是女的。男的跟男的玩，女的跟女的玩。

　　是這樣。

　　甯顏在中午的時候帶著女兒直接從飯店上的車，緩歌在車剛剛起動時突然叫：「我的新布娃娃，丟在爺爺奶奶家了！」

　　甯顏說：「不要緊，媽媽回南京再給你買一個。」

　　緩歌終於哭了，糊了滿臉的眼淚鼻涕，象一隻悲傷的小貓仔。

　　甯顏說：「不要緊的，媽媽也丟了東西，我們都不要傷心。」

　　車開了。

　　甯顏拿出麵包給女兒吃，自己也快速地往嘴裡塞。

　　其實她一點也不餓，可是她知道必須得吃，空著肚子坐這麼長時間的車，她會暈，到時候沒人照顧她的女兒。

　　奇跡般的，有著重度暈車症的甯顏，一路平安地到了南京。她另換了一輛出租，朝魏之芸母親家而去。

　　之芸的大舅突然去世，之芸帶著母親回老家奔喪，走前把家裡的鑰匙留給了甯顏。李立平並不知道這個地點。

　　之芸並不知道甯顏這個瘋狂大膽的計畫。

　　甯顏帶著女兒上超市買吃的，要給自己和女兒做點新鮮東西吃，然後好好休息，明天，她還要上班。女兒她打算帶到自己學校去。這幾天不讓孩子上幼稚園了，好在緩歌安靜，幾本小畫書一盒彩筆就可以坐上半天。然後再慢慢想辦法。

　　母親那裡，是不能送的。因為她也不知道甯顏的打算。

　　甯顏買了不少的東西，一手抱著女兒，一手還拎著一個沉顛顛的籃子，往自動扶梯上走。

　　緩歌的小腦袋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一腳踩空了，在扶梯上摔倒，幸而她反應夠快，丟了籃子一把抓住扶手，她前面站著的一位男士聽到動靜，反身一下扶住她，她才沒有帶著女兒一塊兒掉下去。

　　緩歌立刻嚇哭了。

　　籃子骨碌碌滾下去，裡面的東西散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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