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之妻(37)_未夕

三七

　　19

　　李立平越來越發現甯顏的不對勁。

　　她異乎尋常地敏感，一點略響的動靜都會讓她面露驚慌的神色，像受了驚嚇的小動物。

　　特別是去她家裡的時候，李立平發現，甯顏舉動間很是小心，臉上常帶著討好的笑容，說話更是順著媽媽的話頭。

　　李立平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他是真心喜歡甯顏的。每當這種時候會格外地疼惜起她來，只要還在可忍受的範圍內，他願意為著她委屈一下自己。

　　像有一次，他與甯顏上街買書，甯顏媽媽叫他們買完後回家吃飯，有朋友送了野味來，她說很難得。

　　走到半路，甯顏突然發現李立平的襯衫上有一些鏽斑，可能是曬衣服時在錢絲上蹭的，怎麼擦也擦不掉，甯顏急了，就開始緊張起來，非要李立平回宿舍換件衣服。

　　李立平說，這也沒什麼，也不是太明顯。

　　甯顏便幾乎要哭出來了。

　　李立平問：是不是你媽媽對我的衣著有過什麼批評？

　　甯顏吱吱唔唔地待說不說的樣子。

　　其實是有一次。

　　那一回，李立平穿了件很舊的毛衣，裡面還有一件條紋的襯衫，進屋脫鞋時露出的襪子後跟上有個破洞。

　　甯顏的媽媽看到立刻變了一變臉色，李立平還沒走時她就把女兒叫到廚房裡，訓斥了一番。說李立平的襯衫像睡衣，毛衣像麻袋，更批評他破了洞的襪子。

　　媽媽是這樣一個七情上面的人，甯顏被訓得抬不起頭來。事後吱唔著問李立平怎麼襪子破了都不知道。李立平解釋說，連著一個星期下雨，衣服全洗了沒幹，只好把上學那會兒的舊衣服拿出來穿了，實在是沒在意。

　　甯顏又在媽媽面前替李立平做了一番解釋，甯顏媽說：「你為什麼要去問他？這麼一來，他不是知道是我在背後說了他什麼了嗎？你就是這樣心裡沒個成算，老話說，會做人的兩面瞞，不會做人的兩面盤。你怎麼可以把我們之間的話露給他？」

　　甯顏簡直無所是從。

　　只有從此格外地注意李立平的穿著。

　　李立平想了想，也沒說什麼，騎了車帶著甯顏回宿舍換了件衣服，又趕到甯顏家。誰知還是遲了一個多小時。

　　甯顏家一向是很有作息規律的，什麼時候吃晚飯，什麼時候看電視，什麼時候該休息，甯顏媽不喜歡突來的變故。為了女兒與李立平的遲到，她又生了一場氣，背了李立平在寧顏面前說：「我如今可是知道了，都說請客難，我請自個兒的女兒吃個飯也是這麼難！足足叫我等了一個多小時！」

　　甯顏不太明白，為什麼媽媽總是這樣，在李立平的面前尚有幾分客氣，可是背了他，卻把所有的不滿意都傾倒在自己的身上。

　　這種閒氣甯顏覺得真是快受不得了。

　　甯顏的媽媽的表面客氣當然是瞞不過李立平的眼睛的。

　　他不喜歡甯顏的媽媽。當然，他絕不會在面上帶出半點痕跡來的。

　　有時候他也很是奇怪，怎麼這樣精刮到刻薄的人，居然會養出這麼單純良善的女兒來。

　　這一天，李立平原本說好了去甯顏家吃飯的。在甯顏屋裡坐了一會兒，甯顏媽媽突然叫他們去偏房裡吃飯。那裡，整整齊齊地擺了一桌子的菜。

　　甯顏正覺得奇怪，媽媽說：家裡突然來了客，就是甯顏的堂房舅舅一家。留了他們吃飯，其實與他們的關係並不好，所以也就不想讓甯顏與李立平跟他們打照面兒了。省得他們七嘴八舌地問起來沒個完。

　　甯顏媽媽說：「他們一家子，都是嘴碎的愛撥弄是非的人，跟你小李，跟我們大家都不是一路人，連我也跟他們沒有什麼話好說。小李可別介意。」

　　母親的話音裡有著平時沒有的親昵近乎，甯顏竟然有受寵若驚之感，儘管在夜裡睡在床上想起來，才明白母親的用心。

　　她始終還是沒有承認李立平啊。

　　吃飯的當中，甯顏的爸爸到廂房裡來過一會兒，拿來一瓶幹紅，親手給李立平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與李立平碰了碰，說：「紅酒是暖胃的，小李胃不好，可以稍稍喝一點。這是我藏著的，有一點年頭。」

　　甯顏在一旁搬過爸爸的手，就著他的杯子也喝了一口，說：「我的胃也不好，也可以喝一點。」

　　在爸爸的面前她是放鬆的，孩子氣而愛嬌。

　　方爸爸看了女兒一眼，眼神和軟似有千言萬語。

　　李立平總覺得這個英俊的男人待人處事有一點夾縫中的玩強，在那樣一個要強的女人面前，他不是不屈服的，但是還依舊保持著他自身的一些東西。

　　涵養如此，萬事可成啊。李立平想，值得自己學習。

　　甯顏媽不滿意他有什麼？他把握住甯顏就行。結婚以後，自然會疏遠起來。這時候受的委屈與輕謾，我李立平一筆一筆地記著呢。

　　這件事以後，也許是因著心裡的一點小小愧意，甯顏媽媽對李立平的態度和緩親近了許多。有一天她跟女兒談心的時候說：「以前我們廠的那個副廠長你還記得不甯顏？就是那個總說將來要你給他兒子做小媳婦的那個陳叔叔，有一天在路上好像看到你和李立平了。後來他跟我說，你女兒的男朋友不錯嘛，文質彬彬的，像個讀書人的樣子。」

　　看著女兒微笑不語，甯顏媽又說：「你跟媽說實話甯顏，他對你好嗎？」

　　甯顏說：「挺好的，他脾氣不錯。」

　　甯顏媽說：「這倒是的。他說話倒是輕聲細語的，看起來脾氣不壞，不至於給你氣受。」又忽地壓低了聲音問：「他規矩不規矩？」

　　甯顏怪難為情的：「是的媽。我們一直都很規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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