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糟糠之妻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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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芸是個挺拔的女子,也許個子並不十分高,可是因為肩背筆挺,顯得很高挑,她一向是三個人中最爽朗的一個。 之芸笑著說:「其實說突然也不算突然,前兩年一直有這個念頭。可是你知道,到底是不死心,又是蹦達了這麼兩年,終於下決心了。」 倩茹拉她到西面的那間很小的屋裡,搬過兩張凳子,也不顧得撣撣灰就坐下來。 「你真準備一個人過一輩子?」 「對啊!」之芸笑著答。 「不是說前些日子有人介紹了一個離婚沒孩子的?」 「吹了。」之芸淡淡地答。 跟勝寒分開四年。 這四年裡,家裡親朋好友沒少給她介紹人,她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相親中渡過了這四年的。最近的就有兩個,一個是嬸嬸女婿的老同學。說起來那也是個可憐人,當年快結婚了,未婚妻突然得了癌症,拖了沒三個月,一個花似的女孩子就沒了。 第一次見面,那個叫齊敏之的男人提到自己的過往就哭得昏天黑地的,弄得之芸也陪著落了淚。雖然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讓之芸認同的地方,但是為著他的這一片深情,之芸微微動了心。畢竟,這年頭,這樣長情的人不多見了。 兩個人於是相處了起來,一開始也還好,無非是吃吃飯,看看電影。 齊敏之第三次約之芸時,提出了個奇怪的要求,他求之芸去美髮廳,熱情地向她推一款新的髮型。之芸無可無不可地坐上了椅子,讓美髮師一點一點修短自己的頭髮。齊敏之在一旁不斷地稱讚,弄了四五個小時,之芸一頭蓬鬆豐厚,打著細碎卷子的齊腰長髮就打理成了直直的薄削的長短不齊的齊肩發。 之芸也挺喜歡,這髮型讓她看起來年青了好幾歲,而且,天漸漸熱起來,這髮型涼快也好打理些。之芸一回頭,看見齊敏之的眼神,染著一種絕望的熱烈,仿佛眼中長出了手,一遍一遍地撫摸著她的臉,誠惶誠恐,無限依戀,之芸心裡咯噔一下。 往後,齊敏之常會送她衣物飾品,其實與之芸的愛好相去甚遠。之芸喜歡粗獷一點,簡單的拙樸的東西,可是齊敏之送她的,多半是些細緻繁複的東西,之芸也穿戴起來。每當這時,就會看見齊敏之那種熱烈的仿佛要把她穿透的目光。偶爾,之芸在約會時穿了自己原先的衣服,齊敏之就會一遍一遍地溫和而固執地問她,為什麼不穿他送的衣服。 之芸不是笨人,越發地覺得其中必有緣故,而且事實證明,她猜得不錯。可是,當她無意中看到齊敏之錢包裡藏著的那張照片時,依然渾身發抖,毛骨聳然。一時間,她幾乎分不清照片上的人與她自己,誰是活人誰已成灰。 她與那照片上的女孩子長得並不像,但是穿戴一個風格,髮型也是一樣的,刹那間,之芸覺得,那死去的,像是自己,而那照片中的人走了出來,褪色的唇邊一個淡笑。 之芸落荒而逃。 齊敏之病了,她魏之芸不能陪上後半輩子跟他一起瘋。 之芸後來又遇到一個人。 那人叫陳浩宇,醫院的醫生。這個男人,是這麼些年,在袁勝寒之後,唯一一個走進了之芸的心裡的人。離異但是沒有孩子,介紹人是類思的一位老師,按她的說法,之芸的年紀也不小了,能給條件不錯的人做填房也是上上之選了,像陳浩宇這樣條件的男人,便是想找一個二十來歲的,也是輕而易舉的事。這話多少有點傷人,但之芸細一想,也不無道理。 陳浩宇家勢良好,醫學世家,本人高大沉穩,學識淵博,愛好歷史,說起來如數家珍。之芸自己是教數學的,一直就想找一個通文史的,可以互補。 那些日子,對之芸而言,宛若初戀。 她甚至在路過雪中彩影的時候進去打聽了一下價錢,那時正在推出一個新的套系,十分划算,並且美幻美倫,新娘居然有一襲豹紋禮服,亂蓬蓬的頭髮,站在一片叢林中,面目嚴峻,深得之芸的心。 之芸想拍結婚照想了二十年,從她還是個小小姑娘時就盼著那樣的一天,沒想到會等這麼久。 她想,這一次要是真的成了,她得去雞鳴寺燒香,給菩薩供上一大瓶油,還要捐上一千塊的香油錢。 然而,就在半個月前,陳浩宇跟她做了一次深談。 倩茹問:「他說了什麼?之芸,這麼好的條件,不容易遇到,只要不是原則問題,得過且過罷。」 之芸又笑:「說得是,可是這問題還真的挺原則的。」 陳浩宇說,他當了太多年的婦科大夫,看見女體已無法有正常男人的衝動了,而他與前一位妻子的婚姻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破裂的。 他說,之芸,我們可不可以保持一種純潔的無性婚姻狀態? 之芸不是欲望強烈的人,當然也不是禁欲主義者。 無性婚姻,對一個只有三十六歲的女人而言,也是太殘酷了一點。 不久,之芸聽說陳浩宇結婚了。 她才知道,他同時與幾個女人相處著。 之芸不知他是否找到了他理想中的聖潔的妻。 想像中,他穿著刻板的黑色禮服,他身邊的女子,削瘦,嚴肅,便是婚紗也是扣得密密匝匝的領口,包得嚴實的袖子,美麗裡散發著中世紀歐洲禁欲主義者肅穆而哀傷的氣息。 之芸並不恨陳浩宇,也不怪他。 她只是灰了心,所以她開始裝修房子。 倩茹聽完之芸淡淡的敘述,想要開口說出的話全部咽回了肚子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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