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之妻(3)_未夕

三

　　而自己，倒是屬於前者，只不過，周蘇豫身材清瘦，他的襯衣，倩茹穿來竟有兩分緊繃，所以，她沒穿過。

　　甯顏和倩茹一起重擺了碗筷，甯顏撿了蝦喂到六歲女兒的嘴裡：「這麼大了，還是要喂。」

　　倩茹問：「李立平呢？」

　　甯顏冷笑了一聲：「回老家了。跟他家裡那幾個狗頭軍師商議著如何盤剝掉我及我家的最後一塊皮。」

　　倩茹赫然：「你們……？」

　　「我們？對！就是你想像中的那回事。真可笑，我們才買了新房子，倒好像還有一輩子的煎熬似的。」

　　「世界上的夫妻其實都是一樣的。」倩茹說，正好將話頭引向自己的心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世上還有無快樂美滿的夫妻，是一個莎士比亞式的難題。」

　　「你還不足？倩茹，知足吧。」甯顏的聲音裡有著無限的疲憊：「至少，周蘇豫一表人才，至少，他還沒有弄幾房外室。」

　　「怕是……也差不多了。」

　　「什麼？」

　　倩茹慢慢地撥著碗裡的茸茸的米粒，停了一會兒，她不願老朋友把自己看成是怨婦，她自認還不至於落魄成那樣。

　　甯顏居然沒有再問，她以前愛聽這樣的事，不過還好，她很知道分寸，並不八卦，她說她要為寫作積累素材。但是今天，她卻不問了，依然在給孩子餵飯。

　　小姑娘吃得極慢，一口菜包在中嘴裡，很長很長時間不咽下去，還不能催，一催就哭。

　　甯顏一邊哄她快吃，一邊說：「什麼？你跟蘇豫怎麼啦？」

　　何倩茹等到了她想要的說話的由頭，於是，她開始一五一十地把短信的事兒講了一遍。其間，被甯顏喝斥女兒的聲音打斷數次，因而顯得不甚連貫。

　　小姑娘把一隻蝦嚼了半天，最終還是吐了出來，說是裡面有殼。

　　甯顏捺不住，一巴掌就貼了上去。

　　小姑娘尖聲尖氣地哭了起來。

　　倩茹把她抱到腿上。

　　甯顏恨恨地說：「每頓飯都是這樣，足足能吃上兩小時，等到我自己可以吃的時候，是飯菜早就冰冰涼，是麵條早就糊成一團，日復一日，日復一日，我都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她的聲音哽咽起來。

　　倩茹發現自己不得不從一個傾訴者變成一個安慰者。

　　「等孩子大一點就好了。女孩子嘛，嬌一點也無所謂，男孩子要窮養，女孩子要富養。」

　　「富養？你看看她可有一分那樣的清貴氣質？」

　　小姑娘叫緩歌，甯顏起的名，取緩歌凝而白雲遏的意思。

　　她的五官完全沒有甯顏的清麗明晰，十足十地像了父親李立平。窄窄的額頭，緊湊的眉眼，說實話並不難看，何況她膚色較白，只是，眉宇間那一種不舒展顯得十分小家氣，這一點也像足了李立平。

　　「沒這麼說孩子的，這可是你的親骨肉！」

　　甯顏把女兒抱過來，細細地端詳著，突然說：「倩茹，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看著這副越來越像李立平的眉眼，就恨，我都怕自己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自己掐自己的手，掐得一大片血紫才能把念頭壓下去！」

　　「別瞎說！」倩茹心裡嚇了一跳，她知道甯顏是有點小偏激的，愛憎十分分明，這麼多年，她也不肯糊塗一點。

　　小姑娘被嚇壞了，小胳膊圈住媽媽的脖子。

　　方甯顏把頭埋在女兒的肩背上，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

　　已是紅了眼睛。

　　「對不住倩茹，你剛才說的那事兒……」

　　「嗯？」

　　「我想，多半，還是你多慮了。現在的女孩子，與我們那時候不大同了。只要有蘇豫自己能把持得住……」

　　「你想，你覺得他能把持得住嗎？」何倩茹歎道：「甯顏，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切地體會到，年青是多麼好的一件事。」

　　甯顏道：「的確，周蘇豫還年青，六歲，現在看來，是差得大了些。」

　　小姑娘的飯終於吃完，甯顏也平靜下來，把女兒抱在懷裡一下一下地拍著。

　　倩茹忽然說：「甯顏，我想去整容。」

　　「什麼？你發什麼瘋？」

　　「也不算是瘋，現在這種事太普通了。也不光是明星做，普通人整容的多得是。」

　　甯顏看著倩茹，半晌才說：「這種事，再想想吧。切膚割肉之痛，不是不能忍，要看值不值。」

　　話是沒有錯，只是，何倩茹想，人生最為難的，不過是拿捏值與不值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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