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走開,我有情流感 >


  那個夜晚,我們擁抱著,在旅店的雙人床上,僅僅擁抱。我知道他一夜未眠,我同樣如此。我們在專注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我在拼命長大,他在拼命等我長大。

  20歲的林柳丁有了子牙的孩子的時候,是在春天。

  我和子牙專注做過同一件事情,在同一時間。那就是,怎麼聯手謀殺掉我們的孩子。在醫院的大廳裡,我看到他的淚水混合著汗水,焦灼而不安。我安慰他:「沒關係的,聽說並不疼,一點也不疼……」他才記起要做人流的是我而不是他,他抱住了我:「柳丁,原諒我……」
  
  「不是我們在屠殺生命,是貧窮。」

  「原諒我的貧窮……」

  我原諒了你,並且一直原諒到我們失去彼此。

  16歲的這個夜晚,我們沒想到那麼多。只是握住對方的手,一起守望天明。

  那一夜,真長。

  我告訴子牙我改了名字和年齡。他說挺好的呀,這樣的話,我們的名字很接近。子牙和子夜像是親兄妹或者情侶。

  我幻想我和子牙有了自己的火車,火車頭上掛著一塊鮮紅的綢緞,上面寫著我們的名字。一直開,一直開,開到我們和火車一起成為化石。化石多永恆啊,幾千年後我們仍然存在。

  子牙說:「有一種東西比化石更永恆,那就是文字。」

  文字,我會寫,子牙也會。如此,我們要讓我們的文字永恆下來,如同我們的愛情。

  我為了子牙而努力寫字,我為了愛情而寫。

  在我成名後,記者問我為什麼而寫。我說:「為了呼喚人們的良知。」這個荒誕的回答是子牙教給我的,他說林子夜是著名作家了,林子夜的寫作原由怎麼能是愛情和男人呢?

  「愛情不高尚嗎?還是說男人不夠高尚?」我問。

  他摔了一本正在看的書:「你到底鬧夠了沒?這麼多年,你還沒弄明白孰重孰輕嗎?」

  少年狼後來給我寫了一首詩,裡面句子我記得特別清楚:

  冬天一直向上

  西伯利亞的寒流

  強烈的陽光

  交替登上舞臺

  掌聲不斷

  旋轉的你們忘記了中心

  子牙帶著18歲的林子夜回到A城,那是他工作的城市。

  我默默對自己說:「從此我叫林子夜,我18歲,我是子牙的女人,我的理想是當作家。」

  象牙白的套裙穿在我身上,再加上我披散在肩膀的黑色長髮,流轉的眼光透露著不安靜和不屈服。我是美好的,子牙這樣誇獎我。

  子牙領了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進他的家門,他說:「家徒四壁,肯定是比不了你以前的家。」

  我搖頭,我其實已經很滿足。17寸的彩色電視機,據說是二手的。沙發和床也是二手甚至三手的,只是那個書架和那張書桌是新的。還有一面大大鏡子,大到可以裝進我和子牙的全身。

  子牙說:「我想到你會來的,我得給你買點什麼。可是我沒錢,只夠買書架和書桌,還有鏡子。」

  這就夠了,真的。一居室也有它的溫暖,我是這裡唯一的女主人。

  子牙說:「我馬上就要去上班了,你先洗澡然後睡覺,乖乖地等我回來給你做晚飯。」

  他輕輕抱了我一下,然後扣上房門。

  我在大鏡子前跳了一個舞蹈,沒有章法的舞蹈,就像是一個原始人在表達內心的感受。有很多感受是寫不出來了,即使是最有實力的作家。

  我很快樂,除此之外的感受我說不明白也寫不出。

  少年狼說我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女人,對什麼都要求的簡單。只是他並不知道,簡單的東西偏偏得到得艱難。

  不然我和少年狼的故事怎麼能那麼草率而殘酷地收場呢?

  他是個孩子,我的職責是保護他,就如同子牙當初保護著我一樣。我的保護傷害了他……

  對不起,對不起……我說了太多關於少年狼的事情。

  我太亂了。

  雙重的自我

  鏡子裡的你並不是你,砸掉鏡子吧,假如你要找到自我。
  男人這東西。

  很多女人都把「男人」當成一門高深的學問,為了研究這學問,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花一輩子的時間來學習什麼是「男人」,到頭來,並不曾得到過「男人」,這是許多女人的悲劇。女人應該笨一點的,最起碼要學會裝笨。有棱角的性格和聰明的秉性,並不會帶給女人什麼好處。

  一個戀愛經驗豐富的男人,他的價值只會越來越高;一個戀愛經驗豐富的女人,她的價值只會越來越低。男人喜歡和對愛情迷茫的女人在一起,女人喜歡和對愛情看的透徹的男人在一起。男人是主動的,女人是被動的。男人在拉,女人被他拉,一切相安無事,只會讓他們更親近。都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這樣的理論是無稽之談。男人就是願意去追逐,一旦換女人去追逐,他被她追到,他也不會去珍惜她。兩個聰明且戀愛經驗豐富的男女在一起,就成了兩個人都在拉。要麼繩子被拉斷,要麼索性沒有了拉的興趣。總有一個人會在繩子斷的時候摔倒,甚至是兩敗俱傷。

  這社會,對女人本來就不太公平。放棄了很多,才能夠得到一點點東西;而得到的東西,又總是迅速地失去。

  命犯桃花,流年不利,塔羅牌說我尋不到真愛。失去的總是比得到的要多,而得到的卻又未必是我想要的。

  我不太相信。這樣的命運是我母親梅娉婷的,不是我的。我們有著相似的外貌也好,我的身體裡流動著她的血液也罷,但命運總是要有區別的吧。

  我是個容易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來擺佈的人,對於自己,我總是沒有信心。過於脆弱敏感的個性,偏偏有著莫名的彪悍與耐力。這讓我非常矛盾……和我渴望被保護卻又渴望保護別人一樣,只能是個無法實現的理想。

  一旦愛上一個人,我必然為他捨棄全部,把他當成我生存的支撐點。我害怕孤獨,厭惡寂寞,憎恨空虛。可惜,孤獨、寂寞和空虛佔據著我生命的大部分時間。

  同時,我需要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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